季节还停留在隆冬,天气却愈发见暖。
周存声的身体跟着气温变化,住院几天,稍稍见好,谈老师每天都来,换了更好的医生,这本是不符合规定的,她疏通了关系,这才给了周存声优待。
他靠在床头,等护士检查完出去,看着远处房顶上融化的雪水一滴一滴缓慢砸地,很出神。
有人进来了都没能发现。
谈老师给他倒水,“在想什么?”
“谢谢。”周存声接过水,喝了一小口,周身温和,“没想什么。”
大概是因为身体好了。
他的气色也跟着好起来,面孔瘦削清俊,恢复了点之前的神采,但还是太过病态。
之前去周家接周庭书过节,有几次巧合,谈老师碰到过周存声,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是好看的,是跟周庭书不一样的好看法,她却对他不屑。
觉得那是继承了申嘉歆唯一的优点。
这优点,又恰好最迷小姑娘。
小时候每次遇到,谢桑都跟在他身边,不是强行挽着他的胳膊,就是黏在他身边存声哥哥的叫着。
一看到她,两人便纷纷安静下来,恭恭敬敬地叫一声“谈姨好”便匆匆跑开。
周存声小时候便对谈老师存着敬畏内疚的心思。
谁让申嘉歆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而他,恰好又是申嘉歆的孩子。
现在不同了。
他可以理直气壮光明正大,他不欠任何人。
将一杯热水喝完,周存声要放回杯子,被谈老师接过,柔声细语地问:“还喝吗?”
他摇头,“不用了。”
“我刚要跟你说,桑桑那边打电话来说,庭书同意不作证了。”
这是好事。
周存声的眉头却皱得更紧,出现了几条褶皱,“……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交易?”
这是他最害怕的。
“没有。”
这点她也问了谢桑,怎么说周庭书之前提出的那个要求,都是无理的,再想救出周存声,也不能牺牲谢桑,谈家也从来没有牺牲女人去换男人活的道理。
好在,谢桑只是说,周庭书病了,才会提出那种要求。
谈老师看着周存声苍白的皮肤,仿佛置身油锅中煎熬着,盼着他的病能早些痊愈,可医生早说过,那是不可能的了,周存声以后是要终身服药复诊的命。
这辈子都是个药罐子。
他都那么痛了,还能给出一个温淡的微笑,“没有就好,等我能出院了,一定要好好谢谢庭书哥。”
“你怎么还叫他哥?”谈老师一阵心悸,“算起来,你才是早出生的那个。”
“习惯了。”
二十多年的习惯,怎么可能说改就改。
这么大病一场,周存声疏冷淡漠很多,却有了些之前没有的温度,就连对周庭书,都抱着感激之情,谈老师压根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周庭书曾要求过将谢桑还回去。
如果说了,周存声又要回到那个生人勿近的冰冷模样,还会恨上周庭书,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亲切地叫他哥哥。
这些糟糕的事情,谈老师选择隐瞒。
“你快些好起来,回家里,我找专人照顾你,省的在医院处处不舒心。”
周存声眼里刚浮起的光彩又黯了点,谈老师知道他的意思,“放心,谢桑跟你一起,我知道你们分不开。”
光彩又回来了。
他少有的愉悦语调,乐呵呵地道谢,还说谢谢妈妈。
谈老师一瞬间心跟着抽痛,她失去二十几年的儿子,喜为一个人喜,哀为一个人哀,就连叫她妈妈,都是为了心上人,她又妒又恨,却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