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谢桑早了半个钟头到,孟诀抢先一步将云善带走。
他却没上楼。
打了电话,让云善自己下来。
若说云善走的那天,孟诀还没对她家里人有意见,那这个谱一摆,就差没把“意见”二字写在脸上。
回去的路上也没有像云善所想的好言相劝,也没有哄。
孟诀板着脸,气压极低,回到家才稍有缓和。
贴心地替云善拿拖鞋,挂外套,给她倒水,没提她又去周婉那儿住的事,挽起袖口便问,“吃饭没有,给你弄点东西吃?”
云善没喝水。
也没胃口。
“我不饿。”
在周婉那儿她能轻松些,不想太多,每次去过之后心情也能好点。
可孟诀却很不喜欢她这一套,明面上不说,心底比谁都怨,还得和颜悦色,笑吟吟的,“上次是我不对,这阵子的确忙,后天我就跟你回家去吃饭,行吗?”
他有勉强,一点都没藏住。
云善默不作声,抬头看着,眼睛里多少还有点神采,可被她看着的孟诀却没什么精神,很颓丧寡情,似乎连跟她说话都有点累。
可分明曾经。
他是最不嫌她烦的人。
跟秦柏廷分手那会儿,云善整天以泪洗面,哭得各个都烦她。
那些要好的朋友表面安慰她,背地里都在拍手叫好,说她是活该作死,她没人诉苦,谢桑比她的感情还糊涂,她也不想给别人徒增烦恼,便一个人躲起来哭。
孟诀便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他给她留下印象,也是在那个时候。
她对他说再多,他都不会烦,眉角眼梢挂着点淡薄的兴趣倾听,从没有露出一丁点不耐烦的神色。
见她说得情绪激动哭起来,也从不擅自替她擦眼泪,而是递来面纸,像一尊被冰封的雕塑,就那么木楞地听着她的哭声,就那么哭着哭着,她便习惯趴在他肩上哭。
但他从没用甜言蜜语哄她,也从不抱她。
那个分寸,孟诀掌握的刚刚好。
稀里糊涂在一起,到被家里人知道,再到谈婚论嫁,很平坦,几乎没有什么波折。
起初云家人反对过几次。
周康出面为孟诀担保,加上云善的坚持,这才同意。
云善原以为平淡挺好,细水长流,结了婚才发现,婚姻要是太平淡,那才真的是窒息。
如今平淡到孟诀终于不耐烦了,和当初的秦柏廷一样。
“你要是不想去,也没人逼你。”
默默看着孟诀几分钟,云善才说出这么一句,跟一把软绵绵的刀似的,不痛不痒戳进去,可刀子就是刀子,递出来了就叫人难受。
孟诀背着身,人有点出神。
他这些天累得有些垮,在帮周存声那阵子都没这样心力憔悴过。
“我没有不想去,只是要搁置几天。”
“你如果想去,什么时候都有空。”
时光仿佛在云善眼前变幻,她有些模糊地记得,这话她也跟秦柏廷说过,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情,她已经不记得了,脑海中隐约浮现秦柏廷少年气的样子,人有些无奈,压制不住脾气了便说:“你真把自己当公主了,还以为别人没事一天天就得围着你转是不是?”
孟诀还没吭声。
云善便蜷缩起膝盖,委屈地要掉眼泪。
却不知是为了糟糕的初恋回忆,还是孟诀的冷淡。
孟诀回过头,错愕挂在脸上,很快又消弭,声色里尽是疲惫,“我还什么都没有说,怎么就哭了?”
云善抽噎着,一抹眼泪,故作坚强,“有什么好说的,你就是不想回家。”
可原因呢?
没有原因。
孟诀用以往教导人的口吻。
“善善,你不是小孩子了,还要做个妈宝,动不动就跑回去,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