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的车库不大,地上用白线分割得清清楚楚。
每台车无论多么昂贵,都要被分割在那一方分明的地界中,包括周存声那台车。
那是他复工后新换的车。
还跟他以前的习惯一样,车牌号比车昂贵。
谢桑不需要确认车子的型号牌子,看到那串数字,便清楚那就是周存声的车。
他坐在驾驶位,车窗落了一半,有烟雾不断地从里面一缕缕飘渺出来,间隔很短,证明他抽得很猛,也是真的苦恼。
电话响了几秒钟后再度被挂断。
那是他坚持的尊严。
夹着烟的手从车窗递出去,弹了弹烟丝,随着烟丝落地,白雾卷动得更加厉害。
他手腕垂着,拿回去抽了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头发有些蓬松下的凌乱,没穿外套,衬衫袖口的褶皱很厉害。
从这些细节。
谢桑能分析出来。
他在这里坐了不下两个小时。
在八点钟打出那通电话时,他应该就在这里了,在等待,在耗,也是某种反抗。
不想为了爱而失去尊严和那点稀碎的恨意。
猛抽一口。
周存声又咳起来。
他这方式等于自残,之前那几碗黑乎乎的中药算是彻底白费了。
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声回荡在车库内,也回荡在谢桑的耳朵里,每一声都在撕着她,让她痛不欲生。
是她把他逼成这样的。
她终于明白。
在车厢内满是烟雾的状况下,周存声不得不将车窗全部降下,稀薄而清新的空气进来,他的呼吸系统得以缓解,咳得眼角泛起泪花,脆弱的不行。
伏在车窗边缘的样子,像是要碎了。
在车里的每分每秒都煎熬。
可如果上去了。
只会更加痛苦。
他选择一直坐着,十二点的最后一分钟划过,才整理心情上楼。
在那之前早已散完了身上的烟草味道。
那是苦味。
他跟谢桑都不喜欢。
在回去前周存声便做好了要被谢桑怪罪的准备,她是打是骂他都认。
失约也是他的错,这些他都认。
唯独要他坐下心平气和地听申嘉歆道歉,他做不到。
深吸一口气,周存声的身影陷在黑暗里,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以清醒的状态面对谢桑。
指纹按上去,“滴”的一声,宛如一把刀顿时悬在了脖子上。
走到客厅,一簇微光落地,有一半是落在谢桑身上的。
她正侧卧在沙发上睡觉,睡眠很轻,听到门开声,翻了个身坐起来,用闷闷的嗓音说:“你回来了?”
没有责怪,没有争吵。
只有平淡而寻常的一句询问。
谢桑穿上拖鞋跑过来,替周存声拿过外套,好似还没怎么睡醒,“今天怎么忙到这么晚,吃饭了吗?”
是关心的问候和嘘寒问暖。
这份暖在周存声看来却是如此的讽刺,他高兴不起来,宁愿谢桑打他骂他,也不要是这样的,这份好后面又有什么未知性,他根本猜不到。
将脏衣服扔进脏衣篓。
谢桑过来开了全屋的灯。
明亮到发烫的光芒落在周存声的面颊,他眼皮微微刺痛,那种感觉好像下一秒就要流出眼泪来。
“吃饭没有?”
谢桑又问。
周存声五点便到了车库,没有进食进水。
他摇头,半个撒谎的字不敢说。
谢桑匆匆忙忙,“那你坐下休息,我给你弄点吃的。”
她跑进厨房,不给周存声拒绝的机会。
没几分钟便端出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炸酱面,面被煮的筋道软糯,顶部码着鲜香的肉酱,连黄瓜丝都是新鲜的,她亲手切成片再切成丝,不比老招牌店里做的差。
“你吃,我去给你放水。”
她转身要走,手却被周存声紧紧攥着,他惶惑茫然,“……别,坐下来陪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