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刮器的死角黏带着几滴雨珠,随着车辆颠簸,蜿蜒滑下,云善望着那几滴透明的水珠出神。
她将思绪转移,也就不会胡思乱想。
孟诀平日里在交际场合的游刃有余,此刻派不上一点用场,在心里排练许久,也只能问上一句:“有没有受伤?”
云善眨动眼睫,不言不语。
“我没有故意骗你。”
他深感无力,跟云善讲道理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她还是小孩子心性,喜欢一意孤行,“我可以带你见他,等你见了他,就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瞒着桑桑了。”
“你就只有这件事骗了我吗?”
云善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你娶我是为了什么?”
“我能为了什么?”
“我哪儿知道?”
“我什么都不为。”
周康白天说的话又回到孟诀脑子里,他从无依无靠的孤儿到现在的云家女婿,这的确是一条很不容易的路,任谁看,他都不可能是顺其自然地走到现在。
他不否认,他用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这都是必要的。
云善的怀疑,不无道理,孟诀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坏,他不想跟她因为这件事而猜忌下去,“明天我带你见周存声,见完你就明白了。”
-
如果没有能说服云善的理由,她是不会保守这个秘密。
孟诀明白这个道理,周存声也明白,他对自己的尊严早就看得很轻贱,不足挂齿。
云善怀揣着质疑坐到位子上,塑料椅子很冰凉,简陋的小酒馆、包间外的喧闹、以及菜单上平价的菜品,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不相信周存声会出现在这样的环境中。
他是个挑剔严谨的人,他们小时候一起去农家乐,他都挑三拣四,端着少爷架子。
既然还活着,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云善有很多想问的,喉咙却滞涩着,“你……”
周存声没有了那些昂贵衣物的加持,眼睛很黯淡,又或者说,整个人都很暗,没了什么光彩,除此以外,云善还注意到,在这样的初秋天气,他竟然戴着手套。
有什么可怕的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云善挪开目光,不再看他,声很弱,“孟诀说,是你想瞒着桑桑……你出事之后她……”
“我这个样子,还是不去见她了。”
“你……什么样子?”
起码在此刻看来,他除了落魄一些外,没有什么不同。
这一趟周存声本是不想来的,要向别人袒露自己的伤口,是一件不易的事,但好在,他将这些,看得很轻了。
“善善。”周存声开嗓,唤了云善一声。
她应声抬眸,看着他将左手手套摘下来,窗外的风从他宽敞的指缝中吹过,吹的云善心中空空荡荡。
她跟谢桑一样。
都是爱哭的姑娘。
眼泪竟然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又不敢哭出声,喉咙压抑着哭腔,眼中的灼热却是怎么都压抑不住的。
周存声不痛不痒地把手套戴上,他风神疏朗的那一面已成为过去式,大好的前程随之灰飞烟灭,连最基本的健全都没有了。
云善的求证对他来说,又是二次伤害,她泪眼婆娑,“就算这样,桑桑也不会……”
她没能说下去,因为编不下去,不会什么呢?
不会嫌弃他,还是不会放弃他?
大概都不可能,谢桑也许会因为内疚而选择跟他重归于好,可这对周存声,才是莫大的羞辱,他那么骄傲要强的人,不会接受感情的施舍。
周存声好似明白云善要说什么,他温柔地摇头,“善善,不要耽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