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行动持续了一周,前三天还有活人从山里被救出,三天后抬出的大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生还的希望等于零。
在这份渺茫的希望里,孟诀还是硬撑着等了七天,这七天里成恪的伤势痊愈大半,能够下地活动。
谢桑找到了剧组的大部分人,有的轻伤,有的死亡,有的下落不明,电影无限期暂停拍摄,一部分伤者先乘机回国,谢桑留了下来,成恪陪着她每天都在死者认领处徘徊。
三天里能遇到孟诀五六次。
每每看到他们十指紧扣的手,他便会凉声一笑,跟谢桑擦肩而过,像从没认识过她。
为了防止孟诀跟谢桑起争端。
每次她去,成恪都要跟着。
难得找了个机会单独过去,谢桑在等待处从早坐到晚,这次也一样,她没放弃,孟诀就没有放弃。
孟诀看她一眼,眼神未变的冷,口吻没有什么敌意,大概也是麻木了,“今天怎么没让成恪陪着?”
“你想骂我,可以骂了。”
有人能骂她,她还能好过些。
孟诀像是偏不让她好过一般,不算刻意,但确实又让她疼了疼,“为什么要骂你,他是自愿进去的,进去的时候,恐怕就没想着活着出来,我来这儿,只是为了把他的遗体带回国。”
他侧眸,看向谢桑清瘦的下巴,面颊上很多细碎的伤口才结痂,眼神绝望凌乱,她也不好过。
“而且,如果我骂了你,他会怪我的。”
谢桑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来缓解心悸,嘴角是一抹垂着的苦笑,“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两次。”
“挺巧的,你们都没有选择对方。”
“当时的情况,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救援到周存声那里还有一段距离,成恪被积雪压在石缝中间,呼吸困难加失血过多,她一个人挖不出来。
等挖出来想要去救周存声了,成恪又需要紧急送去治疗,只派去了一名救援队员寻人,能力有限,没有找到,也在谢桑的预料之中。
在那个混乱的时刻,救人,是最奢侈的事情。
能自保,就算不易。
谢桑不想给自己找理由,至此以后,周存声会成为她生命里的一根刺儿,每想起,都要痛一下。
孟诀看了时间,今天所有运来的尸体大概都到了,不会再有了,“你跟成恪回国吧,不要在这里耗下去了,珍惜眼前人。”
言罢。
他自嘲:“又说错话了,就算周存声还活着,你也就是愧疚一下而已,成恪还是你的不二选择。”
“就算他还活着……”谢桑喃喃自语,瞳孔闪着泪花,“有这个可能吗?”
“也许有奇迹呢。”
“和你当初救我一样对吗?”
孟诀笃定地点头,在他这里,周存声是不能和死亡划上等号的,他那样的人,如果英年早逝,也太遗憾了些。
谢桑照旧每天都去。
在那儿徘徊了半个多月都没有放弃,孟诀也一样,有成恪在的时候他们像是陌生人。
直到这里不再运来尸体,雪山下摆满祭奠的白菊,这里的生命才算被清数干净,灵魂有所归属,一一被收容。
孟诀跟谢桑同一天决定离开,在离开前,孟诀又到伤者医院走了一圈,他在那份伤者名单上反复确认筛选。
这里他前五天来过,后来成恪来过,都不曾找到周存声的名字,便纷纷放弃,改而去找遗体。
无数名姓游过眼下,孟诀每翻阅一页,他的痛苦都会加倍,扶着护士台才勉强撑着看下去,光线愈发暗淡,在窒息的昏暗里,他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几个名姓大都是当地人,周存声的名字在其中格外醒目。
孟诀耳中“嗡”的一声,不敢眨眼,拉住路过的护士,口不择言,“这个人,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