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在病房内进出好几次,机器换了好几批,这是对长久昏迷后忽然苏醒的病人,最基本的检查。
除此之外,孟诀还找来了最好的理疗师,等待陪伴周存声做康复训练,他只昏迷几个月,情况算是不错的。
在他醒来前。
孟诀已经做好了他永远醒不来,或十几年后奇迹醒来的准备,他内心有无法言语的激动,可周存声却始终像个哑巴病人,对这些天发生过什么,不闻不问。
人这么躺几个月,样貌是会发生些微的变化的。
例如他,因为瘦弱,面颊微微凹陷了些,手腕沿着胳膊,瘦到只剩骨头一般,春风从外吹进来,仿佛能将他吹散架。
孟诀特意过去关上窗户,护士又温声提醒他:“这时候开窗通通风,有益于病人心理康复。”
好吧,于是孟诀又开了一半的窗。
护士交代他,表情是庆幸的,“这时候病人行动语言上还有些迟缓,但慢慢就能恢复过来了,好在这个时候醒了,如果昏迷一年,就难醒了。”
孟诀诚恳道谢:“谢谢您。”
送走护士,孟诀回到房内,这房间周存声躺了几个月,他眼中却尽是陌生,神色平静又淡,这些混合在一起,却有钟难以诉清的情绪。
孟诀过去坐下,他的口吻鲜少那样温和,眼神一动不动地定格在周存声身上,试图找到他喜怒悲哀中的一种。
可什么都没有,他捕捉不到他的心情,“等检查出来,没什么问题,就能回去了。”
周存声凝望着天空,翠绿的枝丫,漂浮的柳絮,麻雀飞过,成群结队驻足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盎然的碎片昭示着,当前正是好时节。
可他不该在这样的时节中醒来。
所以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没有问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问秦漫漫的结局,他只问:“为什么不是冬天?”
孟诀被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问的愣住,一时答不上来,“……你睡了四五个月,就要入夏了,怎么会是冬天?”
孟诀很难形容周存声听后的表情。
就好像——他后悔醒来。
对此,孟诀装作看不见,微笑着,难掩对他醒来的高兴,“既然醒了就是好事,过些天,我带您回沪上。”
心灵感应这个东西很奇妙,周存声没办法忘记在梦中的心碎感,他没有答应孟诀,而是迟缓地伸出僵硬手指,“把手机给我一下。”
孟诀没有给,“你想知道什么,我讲给你听。“
嘴上这么说,他内心却太害怕周存声问起谢桑,如果周存声知道,谢桑无视他的生死,他该多伤心?
孟诀无法估量。
周存声没有问,坚持着:“手机。”
孟诀又一次输给周存声的执拗,他以为他是要给谢桑打电话,在递出手机时,动了手脚,将她的电话隐藏。
长久的睡眠让身体麻木又僵硬,周存声指尖活动了好几下才能不抽搐地在屏幕上敲下拼音。
那些东西组成了什么落在搜索框里,孟诀并不知道。
为了印证那个梦境,周存声翻阅了近期所有的国际新闻,从大到小,没有一桩放过的,可没有,没有任何有关雪山的消息。
删除搜索记录,周存声将手机还回去。
孟诀没有当着他的面查看,而是坦荡地收起来,周存声这才正常跟他对话,“这阵子,辛苦你了。”
他话速很慢,舌尖都还无法正常活动。
“应该的,你先休息,贺敛他们晚上会来,”孟诀吞吞吐吐了下,“……周家那边,我没有通知。”
“不用通知。”
“……别人,我也没有通知。”
这个别人,没有范围,单指谢桑一人,周存声懂,他双眸微敛,神情温柔的让孟诀心酸,“其实很多人都不希望我醒来,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