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分成四区,新年之前谢桑从偏僻的郊区搬到南岸,周存声的新家在北边儿。
一南一北之中横着一条江。
这距离并不算远,为保证谢桑的清净生活,周存声离开松江,回到博易分部任职,总部交给孟诀。
从除夕到大年初九,博易大楼三十九层没有熄过灯。
新年钟声敲响时,周存声还在工作,没有人想起他,孤单成了常态,这份孤单却是有目标的。
在大年初一。
谢桑收到周存声汇来的离婚补偿,比协议上的数字还多了两个零,那串数字,基本保障了她以后的生活质量,分量很沉。
在正式开工前,江君又帮她洽谈了一部戏,没有了周存声,投资方需要她主动交接,这点她没有什么异议。
和交接人见面那天也没有什么特别。
不过是一个雨天,江军替谢桑引荐对方几家负责人,其中坐着两位传媒公司的小少爷,各个年轻气盛,飞扬跋扈。
酒过三巡,谢桑心不在焉,窗外是大雨,她盼着酒局早点结束,雨也早点结束。
可男人之间的较量针尖对麦芒,从语言的争锋相对到了拼酒上,谢桑酒量不差,今晚却没有什么心情喝。
全程她是最冷静的那个。
他们喝着喝着便坐下说起了浑话,其中一位姓傅,年初刚接手家族企业,在之前无非是松江城内最常见的纨绔子弟之一。
他喝的神志不清,拍着桌子说:“我告诉你们,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那圈子里的女人,你们要谁,我都能搞定!”
在酒桌上吹嘘几句没有什么。
跟着姓傅的一起来的人拍着他的肩,狡黠笑道:“你都了解,你了解到哪里去?”
他迫不及待地拿女人出来吹嘘,那沾沾自喜的表情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见,说之前刻意降低了音量,故作神秘。
谢桑低头喝水,耳边飘过气音,“是我有个哥们儿,他最喜欢找那个圈子的女人,手里都是她们的把柄。”
“谁啊,我们怎么都没听说?”
“郎兴学啊。”他夸大其词道:“年前有个自杀的女明星,就是他给转手出去的。”
他用词精妙,好似对于她来说,女人是可以转手的,是物品,让谢桑专心听起来的,还是因为“自杀”那个字眼。
去年自杀的女明星,她只记得禾苗一个。
“别看没什么名气,那滋味可就是不一样,刚开始还装清高,最后家里出了点事,不还是巴巴来求我了?”
“怎么会死了?”
他不知收敛,又或许是喝太多,早已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甩开身旁人的手,他眯着眼睛,“可惜啊,我还没玩够呢,要怪就怪她那个姐姐,她最后可是被她姐姐带回去才死的,听郎兴学说,她是知道了点不该知道的事。”
有人怕事,有人不怕事。
不怕事的那部分便跟着问:“什么事啊?”
“这你要去问死人了,不过是真的惨,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有一个,害得我做了半个月的噩梦。”
满桌寂然了片刻,随后又热络起来,似乎这条人命轻如蝼蚁,“该不会是你的吧?”
“不是不是。”他摆摆手,“是郎兴学的,他事后还给人姐姐打了一大笔钱呢。”
“真的假的?”
“骗你们好玩啊?”
明明是白开水,却让谢桑喝出了苦涩的味道,她喉咙滞涩,头晕反胃,无故想到了那天禾苗被别人带走,走之前说谢谢,那样凄美的样子,好像早早就预感到了自己短暂的生命。
她跟秦漫漫不同,心性算得上单纯善良,却被命运捉弄,在剧组时她每天都向前辈取经,幻想自己有一天能够有人喜欢,有人支持。
可这一天来时,竟然是因为她的死亡。
就连死后,也被当作谈资嘲弄。
江君喝得半醉,平静地坐着倾听,没有起伏,似乎忘记了禾苗这个人,可谢桑没有忘。
她沉了口气,将杯子里的水倒满,朝着对面泼了过去,男人被泼得懵圈。
谢桑却什么都没有说,拿起餐巾擦擦手,转身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