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有些小,回来不到半个月,周存声躺了两次,这一晚他挨着痛,却有着久违的温暖之感。
因为最爱的人陪在身边,哪里还能感觉到疼?
不出意外的话,这可能是此生,他最后一次跟谢桑靠得这样近,手指贴在她的皮肤上,触感细腻冰凉,在昏暗中,他探到她的眼皮上,指尖轻抖。
感应到了些许的湿润。
“不要哭,桑桑。”周存声没有胡乱游离,他的手指就定格在那里,心也在瞬间停止跳动般,“我不想你因为我哭,不值得。”
他这么说。
谢桑的眼泪却更汹涌,喉头一阵阵剧烈刺痛,那是无法忍受的,能将情绪控制自如的本事,她暂且没有学会。
她哭得整张脸庞都开始湿润。
周存声跟着鼻酸,“不要哭了,你这样我会以为你是舍不得我。”
谢桑究竟在哭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口腔都开始泛酸,她咽下一口哽咽的气,“很疼吧?”
周存声:“哪里?”
“刀伤。”
“还行。”他自我嘲弄,“比起你骂我,让我滚的时候,好多了。”
“为什么要撞上来?”
“不知道。”
周存声适应了谢桑的泪水,胡乱地擦拭着她眼下的湿润,触碰到她湿漉漉的睫毛,跳动的眼皮,呼吸时微有波动的鼻子,这些鲜活而柔软的零件,拼凑成了整个她。
他爱到了心坎里,“就是觉得你想要我的命,就给你好了。”
眼泪更厉害了。
湿了他整个手掌也擦不干净。
干脆递过整只胳膊,让谢桑的眼泪洒在他的衣服上。
周存声朝她那边侧侧身子,以半拥抱的姿态将她放在怀里,扶着她的肩膀,感受到她在颤抖,是哭得颤抖。
那是他最疼的女人,她哭得时候,那眼泪像一颗颗子弹,穿透他的身体,全是内伤,一寸寸瓦解他的意志。
周存声听着她的哭声,他无措,慌乱,在她喘不上气的时候束手无策,“别哭了……桑桑,是我对不住你,我怎么也不该把你牵连进我那些破事里的。”
谢桑双手抹掉了眼泪,拼命吸了口气,才让自己呼吸平稳下来。
她哭得眼睛微肿,皮肤又白,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你没有对不住我了……”
被周存声脖子上缠绕的纱布刺了目。
谢桑敛眸想躲,又听见他问:“桑桑,北海道美吗?”
那年她搬离他们的家,她跟林延去过,怎么会不美?可没有他,怎么会美?
她勉强点头:“……美的。”
“你跟林延拍的那些照片,我看到了。”
那是他们约定要去的地方,谢桑却跟其他人去,周存声太记仇,他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地点,翻阅出不合时宜的仇,看似矛盾,实则契合,“我当时可嫉妒他了,想把他的头拧下来。”
谢桑破涕为笑,“是吗?”
“是。”
幽凉干燥的指腹熨帖在她哭得发疼的眼角,用最轻柔的力度捻走了新鲜的泪珠,周存声顿时想跟着她一起哭,“能不能陪我去一趟?”
就算分开,也要圆满。
遗憾什么的,他们不要再留了。
谢桑知道了他想做什么,他们之间一直有这样的默契,她点头,同意。
周存声忍耐着伤口撕裂的痛。
忽然覆身过来,唇贴在谢桑热泪滚落的眼角,品尝她的悲伤,诉说他的悲伤,“桑桑,你真好,我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