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电梯轿厢,谢桑撑开伞,跨进雨里,她憋着一口气,奋力走出那栋楼。
雾雨茫茫,天空即将要压下来似的呈现出沉闷的灰霾色,宛若一场巨大的灾难来袭。
谁都不愿在这种天色下多留。
谢桑掏包找手机想要打车,在里面来回摸了好几遍都没找到,口袋里也没有,这才想到给周存声发消息时落在了厨房吧台,走的时候没带。
不清楚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可手机她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在雨里穿梭着,谢桑去而复返,雨伞放在了楼下大堂,盼着周康已经离开,毕竟他的针对对象是她,该不会跟周存声吵些什么才对。
怀揣着乐观的心态。
谢桑又走到那扇门前,这次她要按门铃。
手才抬起,门上却被砸过来个物件,很清脆的一声响顿时落地,惊得她退后半步。
是周存声砸的,他颤声质问:“你们凭什么过来使唤她?你知道我把她找回来多不容易吗?现在全被你给毁了!”
“你们根本不配做父母!”
接着便是一阵愤怒的吼声,来自周康,他仿佛跟周存声打了起来,又或者说是单方面的教训,是拳头,也是巴掌,那打法比申嘉歆要狠得多。
是活生生地往死里打。
嘴里一阵阵地骂着:“你妈妈说的对,当初就应该掐死你,你这样的小畜生,就不该活着,死的那个就该是你,不该是你大哥!”
劈里啪啦的一阵,许多东西被撞碎,那拳头停了,周存声在里面是个什么情景,谢桑看不到,窗外瓢泼雨声,电闪雷鸣。
无端将她引入年少灰暗的记忆中。
那是谢桑住在泰禾院子的第三年,跟周存声早已不像初见那样陌生,她顺理成章的成了众人口里,周存声的“小老婆”“小尾巴”。
整日醒来之后便要找周存声,除了上学,从早到晚都要在一起,同样的大雨,同样的雷电,那天周康突然回来,没打招呼,下了车,气势汹汹地朝着申嘉歆的房间走去。
很快里面便传出凄厉的惨叫。
老太太听说了,也睁只眼闭只眼。
谢桑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周叔叔回来了,纠结要不要去打声招呼,秀姨拦住她的去路,给她糖吃,哄着她去找周存声玩。
跑遍了整个院子,始终不见周存声的人影,连秦柏廷家都去了,也没有下落,谢桑打着伞失落地从外面回来,口袋里的糖也被泡烂。
她气馁地来到周存声房前,试探着叫了两声。
有风吹来,竟然将那扇门吹开。
房内一片昏暗,又阴冷,布置简单化,谢桑迟疑地在里面走了两圈,凭借直觉,停在衣柜前,她手掌湿润,拉开衣柜门,果然在更加黑暗狭小的隐秘角落,看到了周存声。
他挤在衣柜里,衣着单薄,脆弱地像是一片纸,咬着食指骨节,努力不让自己的惊惧泄露太多,可一侧脸颊的泪痕还是出卖了他,那样他没有了往日的高傲和冷漠,只剩无助和惶恐。
别人也许怕他。
谢桑却不那么怕了,她歪了歪脑袋问他,“存声哥哥,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周存声不理会她,指节咬出了血,惊恐未退,猛地伸手关上柜门。
谢桑又打开,这次选择跟他一起挤在里面,可惜她的糖泡烂了,不能给他吃,她只好哄着他,“你是不是怕打雷?”
他将手指拿出,唇上红艳艳,皮肤惨白,用那只附带血腥味道的手捂住谢桑的嘴巴,接着靠在她身上。
谢桑不动,任由他靠着,渐渐的,他的颤抖停了,变得平静,好像睡着了,可在梦中仍旧有恐慌,连眉心都皱着。
等他睡着。
谢桑偏头去看,才发现他的脸上有被打过的痕迹,瞧着就疼,她伸手去碰,他便惊慌失措地醒来,退到角落。
这么多年过去了,周存声早就不是任人打骂的小孩儿,再次面对暴力,他会反抗,会说不,会将自己领地里所有的入侵者赶走。
这一次周康也没落到好。
他终于明白,自己养大的孩子,总算学会了反扑,却是为了一个不值一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