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组人在山里过了一个半月的苦日子,出来后身为导演,谢桑理应带他们消遣一番。
这是跟着江君学会的江湖规矩。
何况她是第一次单干,中间遇到不少困难,她一连喝了好几杯,晕晕乎乎地被人扶着站稳,打着官腔说:“谢谢大伙的照顾。”
最后一杯一饮而尽后,便坐了下去,听着他们聊物价房价,再聊下一部戏的归宿。
实则离杀青还有一个月。
只不过她今天得到消息,之前电影拿到了发行权,就等着排片问题解决,桩桩件件都是好事。
也正是这些事,抹平了周存声和他那些污糟事的影响力。
聚会散后,谢桑静坐了会儿,喝了两杯冷水恢复些思绪,接着又赴下一场约,不同于第一场的轻松欢快,第二场是故人之约。
成恪一直是精细的人,约的地方也安静私密。
来之前谢桑洋酒喝了许多,实在喝不下清酒,其实她身上的酒味就够明显了,成恪温吞水的性格,从不逼迫,从不强求,他将餐前汤推到谢桑面前。
虽然不苟言笑,可肢体语言却是温柔的。
“怎么喝这么多酒?”
谢桑撑着胳膊肘,托着下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随意许多,“你找我,什么事情?”
“怎么,看不出来吗?”
成恪是有点口音的,却不难听,他吃下一口刺身,皱了下眉,“这家不太好吃。”
谢桑可没心情品味什么生鱼片。
她等着成恪道出目的,他倒也不是个不干脆的人,放下筷子便一字一句道:“我离婚了。”
垂着的眼睫没再眨动,谢桑一言不发,过了两三秒又开口:“可我结婚了。”
“我知道。”
成恪佩戴的那条领带花色很是单一,晃在谢桑眼下,她六分醉,循着那条领带,好像看到了当年她走投无路,坐在赌桌的位置上,一心想要输钱。
成恪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他绝不是一束照进她灰暗人生的光,从来也没有人是她的光。
她想要输钱,却赢钱。
他想赢,却满盘皆输,但如果要他回忆,那晚的谢桑一定是一触即碎的水晶碎片,是全场最好欺负的对象。
可就是被她的外表迷惑,才会掉以轻心。
成恪的笑容一丝丝收敛,“我见过小周总了,他好像不知道我的存在,那他知道……他的存在吗?”
“不知道。”
“你不怕他知道吗?”
谢桑抬眼,冷冷的,“难道你会告诉他吗?”
“不会。”
她抛却了冷然的脸,甜滋滋地笑,“谢谢你了。”
成恪摇摇头,“你又嫁给他是为什么,你还爱他吗?”
“不爱。”
这个隔间过于私密,像是腾出来的另一个平行时空,谢桑没在谁面前这样大胆的探讨这个问题,但现在可以。
成恪听她这么说,满不在乎地笑,“那为什么嫁给他,我还以为你起码会等一年。”
“为了钱。”
这三个字从谢桑嘴里倾吐出来,成恪疑心自己听错,“你当年不是视金钱如粪土吗?”
谢桑是他遇到最特别的人,天生就让人难忘。
她像一场漫长潮湿的雨季,冷冷清清,悄然无息地降落,他缠着她的时候,她眉眼如冰一样的冷,说:“成先生,如果你想要钱,我可以把赢的那些都给你。”
可后来,她又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淋着雨乞求,“成先生,能借我一笔钱吗?我生病了。”
他问她,“你不是去找未婚夫了吗?”
她垂着头回答,“我再也不会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