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存声没有刻意要避开周庭书说这话。
他甚至确认他会听见。
连谢桑也望向了门口,过了两分钟,才替周庭书鸣不平,“他好心好意送吃的,又怎么惹到你了?”
“我喜欢吃外卖。”
周存声幼稚起来,“你也不要吃他送的东西。”
“……可是这是秀姨做的,而且人家没有坏心思。”
“坏人会把坏字写在脸上吗?”
他不怕真小人,只怕伪君子,和和气气的外表,背后捅起刀子来,可是最致命的。
看着谢桑全然不当回事的样子,周存声只得劝导,“我当初被赶到姨奶奶那里,就是因为周庭书,我没有骗你。”
那是太久以前的事情。
久到周存声自己都有些模糊,何况过了二十年,人是会变的,他不能轻易下结论,也不相信人的劣根性会变。
被周庭书诬陷之后。
周康派人把他送到姨奶奶那里,临走前还挨了申嘉歆的打,他遍体鳞伤地说自己没有碰太爷爷的遗像时,却没有一个人听。
申嘉歆当着所有人的面骂他是小畜生。
老太太漠视又烦恼的眼神,父亲像扔垃圾一样去处理他,以及周庭书无辜的澄清,都是他的童年阴影,但这样的情况太多了,阴影变得麻木,连痛都痛不起来。
初到陌生地,对一切都充满戒备。
直到周存声见到那个和他有着相似容貌的人。
他送吃的和药给他,善意地询问他:“你就是小周吧?”
那之后周存声才知道。
他不是第一个被送到建康的孩子。
原来他的父亲,不在意他,更不在意原配妻子所出的周庭书,是因为早就有了最疼爱的孩子。
谢桑给他撑开小桌板,一份份食物分放好,筷子也递到他手上,“我知道了,他不是好人,你是,你快吃饭吧。”
她还是不听。
倒不是不听,是自觉周庭书是不是好人,有没有城府和心机,真的跟她没有太大关系。
她跟他,最亲密的时候也就是饭搭子。
扯不上别的。
-
离开医院,周庭书原路返回。
这几天正是各家各户拜年的时候,周存声病了,便轮到他跟周康出席。
从表哥家出来。
小侄女送了周庭书两条小金鱼,迷你鱼缸很脆弱,他捧在手里,细心呵护着。
周康不由冷眼瞥去,“整天摆弄这些东西有什么出息?”
周庭书用指尖逗着金鱼游来游去。
没把他周康的话放心上。
“我的兴趣爱好就是这些,这不是我能控制的,让您失望了。”
“这点你不如存声。”
周庭书没抬眼,瞳孔暗了下,“您教训的是,所以那些事,还是交给他吧。”
这么一来。
周庭书在他眼里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烂泥扶不上墙。
可又如他所说,这并不是他能控制的,周康不再强求他,只得督促他,“既然这样,你就跟你妈妈说清楚了,不是家里不给你机会拼一把,是你自己不要的。”
“这点她知道。”
用手掌轻捂着鱼缸口。
周庭书坐直,防止车程颠簸导致水洒出来,他沉于缄默,脑中却一片混沌,微疼,像在被撕裂着。
下了车,他带着小鱼缸回到房间放在阳台上,让阳光折射过玻璃,铺陈在波澜的水面上。
周庭书眼前是院中的一片宁静,他将手指探进水中,轻轻搅动,金鱼游过指尖,触碰到他的皮肤。
神情微滞,他屏息,将金鱼捞出来,放在阳光下,看着它挣扎,扑腾,最后因为离开水源彻底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