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谦?”
老人发出极低、极弱的问声,困难地伸出那只苍老到只余一层皮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地向周存声挥动。
仿佛在叫他过去。
周存声还在犹豫,周康却轻推了他一把,“还不过去?”
周存声从进来,表情便是明朗温良的,谢桑站在后,不禁怀疑,这位姨奶奶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他变成这样?
在自己的亲奶奶面前,他都没有这么乖顺。
周存声过去,姨奶奶弯曲手肘,从口袋里掏出两颗花生糖,那是最老式的白底蓝花包装,大概在十几年前的商店才有,现在已经停产。
“给学谦留的,快拿着。”
周存声收下那两枚糖,“谢谢姨奶奶。”
“快吃,等会儿又要被弟弟妹妹抢走了!”
老人家一说,猛地拍上周存声的手,仿佛在催促他吃,那双手虽然干瘦,却很温暖。
周存声点头,剥开糖纸,吃下那颗糖。
只有他吃,老人家才满意,这下目光穿过别人,一下落在了正开小差的谢桑身上,上下瞧着两眼,省着力气,没问,疑惑地看向周康。
他介绍,“桑桑,这是姨奶奶。”
谢桑很知趣,“姨奶奶好。”
“这是桑桑,学谦的妻子。”
那个陌生的名字让谢桑变得迟钝,她跟周存声认识十来年,竟然不知道他还有其它名字,被这样介绍出去,她没办法坦然,只能点头微笑。
老太太似懂非懂,没有热情,又扭头看向周存声,支支吾吾问:“……学谦,都结婚了?”
“嗯,”周存声控制音量与语气,“还有孩子,是个男孩,下次带来跟姨奶奶见面。”
“要的要的!”
周康站出去,“学谦跟您这么久没见,你们多聊会儿,我们先出去。”
他转头,给谢桑使眼色,她立刻嘴甜道:“姨奶奶,下次见。”
也不清楚老人家究竟听清了没有。
只见她点点头,笑容慈祥。
周存声留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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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领着周康跟谢桑到其他地方坐,那里环境亮堂些,也不显沉闷,桌上有果盘和水果。
周康不见外,随性地剥开两枚白瓜子嚼起来,耐心等待。
掌心里存了两枚瓜子壳时,才看向谢桑,以长辈的语气问候出声,“听你干妈说,你最近很忙?”
“年后会忙一些。”
这是极为僵硬的开场白。
谢桑不知道他想趁此机会说些什么,但警惕心一直在。
周康的态度倒是平常,像是在闲聊,“那跟存声,岂不是聚少离多?”
调整坐姿,他胳膊肘放在扶手上,微眯眼。
“年后尔恩那个孩子就要留给你们照顾了,这你知道吗?”
“知道。”
“他从小不在亲生父母身边,身体又不好,要你多花心思了。”
有些话是会打草惊蛇,可谢桑不想跟他们玩猜谜游戏,哪怕会让周康不痛快,她也想问,“他的亲生父亲,在哪儿?”
周康劈开瓜子壳的指甲被夹着。
“他爸爸就是存声。周家把你当亲姑娘养,希望你也能把尔恩当亲生的,我不想听到什么虐待的事情传出来。”
多么温和的口吻,却是警告的意思。
他这么一说,让谢桑明白,无论尔恩的父亲是谁,她都不能欺负那个孩子,“我明白了。”
周康满意地点头,恰逢姨奶奶那边照顾的人跑来,气喘吁吁地通知,“周先生,您去看看吧,老太又发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