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在车厢内的几分钟称得上轻松。
谢桑打开收音机，让世界的声音进入这个狭小的空间，再被她的耳朵囊括，贩卖汽车用品的、讲述交通法则的、连接热心听众的。
却没有一道声音，能掩盖住周存声言语的回响。
所以他找她到身边，从来不是因为愧疚和爱，根本就是需要一个不吵不闹，好控制的女人。
那些大家闺秀，豪门小姐，哪个会接受不要孩子呢？
这样比较下来，谢桑简直就是不二人选。
身处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早有觉悟，陪伴自己此生的，绝对不会是最爱的那个，倒不如找最听话的那个。
收音机突然被关掉。
周存声关上车门，口吻冰冷，“不嫌吵？”
谢桑掀开睫羽，她有一双澄澈水润的瞳孔，五官分开看不算惊艳，偏偏合在一起，有着独一无二的美，那种样貌周存声没有见到过第二个。
她一动不动地用那双清纯的眸子看着某个人，或某样事物，眼睛就成了一块不染尘埃的镜子。
从那里。
能看到自己。
在她这样脆弱的目光下，周存声没有问“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他也像她那样，看着她。
长久的、无声的。
谁都想要在这几十秒内看透彼此，但可惜，谁也没能看懂谁。
谢桑先躲闪，心下空茫，“开车吧。”
在这场拉锯战里，周存声好像赢了，但赢得并不是那么痛快。
车开出停车场，路过人行道上牵手的热恋情侣，又路过美满的一家三口，再路过互相搀扶的白发老人。
炎夏午后，郁郁葱葱。
画面一幕幕快闪而过，似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暗喻镜头。
周存声不知在想什么，接连加速，超车，冲过闪烁的黄灯。
速度引起谢桑心脏频繁的跳动，她害怕地抓紧了座椅，终于在一个红灯路口，车辆猛地刹住，人向前倾去，魂还黏在座椅上。
几声喘息后，周存声攥着方向盘，平静之下却不知藏着什么。
谢桑也不问。
等他再度启动车辆，寒声道：“下午要多久？”
谢桑没好气：“不知道。”
“我陪你一起。”
“为什么？”
“我不是投资商？”他是生意人，拿捏住了她的命脉，“参与一下，好像不过分。”
无懈可击。
从生意合作的角度来说，谢桑没办法反驳，她也不可能跟他谈感情，“你只要别给我添乱就行了。”
－
周存声的参与对江君来说如同一尊大佛降临，微笑谄媚着给他安排位置，又备上茶水与软垫，就怕哪里让这尊佛不满意。
跟其他人介绍时，也只说是投资商。
有人上来跟他握手，周存声也没拒绝，脸上分明是有微笑的，但仔细往眼睛里看，却是一片空荡。
江君有意将他安排在谢桑身边的位置，再安排人叫面试演员挨个进入。
男演员各个都是眉清目秀，音腔标准，报上身高体重，加之表演经历，再按剧本上的一段现场演出，从这几项中，选出达标的。
其中也不乏有较为优秀的，谢桑见了会留意，再在名字后打上一个对勾。
每到这时，周存声眸光便阴郁而下，让那些进入待选的男演员背后一阵发寒。
在这儿坐上十几分钟。
周存声终于忍无可忍轻啜一口水，冷笑，“合着我花钱是给你选妃呢？”
谢桑抬眸看他，用眼神骂他龌龊。
江君及时找人换了一批，由男演员换成女演员，心想，这样周老板该不会吃醋了，就那十几分钟，酸味已经溢满了整个屋子。
偏偏谢桑毫不知情似的，专注于工作。
女演员只有一个女二号的名额。
之前合作过的经纪公司有提前打过招呼，塞了个新人进来面试，要他们留意。
女人进来，面孔容光焕发，仪态与自信心，与那些学生是有不同，她弯腰鞠躬，微笑抬头：“导演好，我叫——”
姓名还未脱口。
她目光却定定放在了周存声的半张侧颜上，那份戛然而止的寂静让周存声转过脸来。
等他看清女人样貌，面色也随之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