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落了起来,飘飘渺渺,随风晃悠,没有目的地。
雨水尚且柔和。
周存声却脸色突变,严峻又冷硬。
他在回想?
也许是,可谢桑并不想要一个答案,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点头,同意“击毙”,单是那一秒钟。
他就永远不值得原谅。
“你看,你永远是这样,对自己宽容,对别人却这么苛刻。”
谢桑难耐心中苦涩,她以为自己忘记了,可事实是没有,下雨的时候腿脚会痛,那是在地下室养出的毛病。
看到周存声的时候也会难过。
那是因为尚存恨意。
“相比起来,我做什么了呢?”她快要笑出声来,“我什么都没有做,就让你痛苦成这个样子,远不及我当初的万分之一。”
周存声呼吸一阵阵收缩,随着心脏跳动,正在承受难以言喻的痛。
是谢桑赠送的。
“那要怎么样?”他找不到答案,“我也把命给你?”
“你还不明白吗?”
在这方面,他怎么能旷课?
谢桑掌心温热,包裹住周存声的手,她拉着他,探到自己脚踝以上几厘米的位置,触到那里的圆形伤疤。
“重要的是你在我和秦漫漫之间选择了她,两次。”
这一年间她一直在自己跟自己和解。
不断地告诉自己,他只是选择了他认为重要的人,这并不代表她有多差,也不代表她不值得被爱,更不代表……她连活着的权力都没有。
可这太难了。
杀死她的不是不是坠楼,是他的四个字——“我救漫漫。”
残忍,屈辱,鲜血淋漓。
雨点敲击在防水布上,一滴两滴,接着铺天盖地而来,宛如一支支利箭,扎在周存声身上,他挣扎着说:“我早就不奢求你原谅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谢桑无法否认,她离开后有阵子真是病了,病到给周存声找借口,她自我洗脑,也许他有苦衷?
他们连孩子都有,选秦漫漫很合理吧?
如果是她,在两只宠物之间,一定都会选有孕的那只,毕竟那是两条命呢,在数量上都赢了。
想到这儿,她就知道自己病了。
为了给他找借口,竟然把自己比作宠物,这太下贱了。
她把荒唐的记忆删除,“既然这样,就不要让我拿出百分之百的感情对待你,我做不到。”
这恨太庞大,如果轻易饶恕,反倒像是对不起自己。
周存声没有崩溃,他这种人,永远不会崩溃的。
他失笑一声,“不用百分之百的感情,就算是恨也好。”
他在黑白世界里尽量揪出了点斑斓色彩,然后将谢桑拥进怀里,她的身体非常非常瘦弱,发丝却是铺了满肩,窝在他怀里的感觉,还真有些像一只宠物。
她的气味令他无比眷恋,他将脸埋进她的头发里,拥抱收紧,浑身像筛子一样抖个不停。
很快。
谢桑就知道他为什么发抖。
不是因为冷,是太悲伤,在这悲伤里又多了点苟且偷生的窃喜,“恨我也行,恨我也行的……桑桑。”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只是那滴泪,像滚烫的岩浆,路过发丝,从谢桑的颈窝滑下,烫开皮肉,浸入五脏六腑。
现在病的是他。
等他抱够了,谢桑推开,在他眼尾见到那一抹红,替他擦去残留的湿润,“以后不要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了,可以了吗?”
他们中间夹着一个周家。
为了不让申嘉歆左右为难,谢桑宁愿委屈自己。
如果不是这些外在因素,她恐怕死也不会再跟他纠缠。
她让周存声知道了这些,令他对这段感情,再不抱任何破镜重圆的幻想。
今晚来。
他是想问梁求的事情。
可吵到这一步,他有万千言语也说不出口,甚至自嘲地想,他宁愿跟她互相折磨,也好过她站在别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