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芽芽也并不是不喜欢同行开会，像急诊医学会每回的例会，她总是去得早早的，国庆节那天都没有缺席呢。
今天学校没有课，聂超勇昨儿就在家里过的，一大早提着个篮子准备到菜市场抢鱼。
京都水厂联合总公司组织的，从西非运回来的一批冻鱼货。
早几天就在报纸上宣传了，有鲷鱼，带鱼，鲳鱼，马鲛鱼，鳕鱼啥的，在国庆这一天投放京都市场。
他想吃鲷鱼，芽芽想吃鳕鱼，这都得赶早去抢，晚了就没有了。
芽芽由着自家小哥送到急诊医学会的办公室，打着哈欠进的屋。
今儿不像往常一样三三两两凑在一块说话，各个或是叹息，或是严肃，瞧见芽芽来了就有人告诉他，“乌老恐怕不行了”
老年人基础病本来就多，听说昨晚上摔了一跤，让家属给送医院去了。
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这回情况恐怕不妙。
芽芽便有些心不在焉起来，其他人也差不多，今天的会却早早散了。
乌老住的是二院的老年人病房。
这种病房的特点是观察病人方便，几乎就是个正方形的构造构造，单独扩建在医院的后边，病房外面设置两个楼梯一个电梯。
好处就是护士站在两米内就能看到大部分病床数。
二院的老年人病房室24张病床位，护士两米之内就能看到22张。
芽芽从楼梯口上来，视野也差不多，却没有发现乌老的身影。
贾主任恰好从电梯出来，猜出了她的来意，指了下末尾的单独病房。
芽芽跟贾主任边走边商量着，问贾主任老爷子说胡话了没有。
“讲了，说底下的家里人来接两趟了，要不是我们钓着他，早走了。”
乌老忽然摔倒是因为大脑里短暂性脑缺血，并不是因为不小心磕绊摔倒。
家属送医及时没有大面积的中风，但人岁数大了，这回够呛能下病床。
老乌家估摸都知道老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亲戚来了不少，另一条单独病房的走廊里全是人。
芽芽逢年过节也会去乌老头家，老乌家管事的瞧见她后招招手让人进去，自己走出病房压低声音跟家族的人商量着老爷子的后事。
乌老精神来可以，儿媳妇孙媳妇围绕再旁，正低声问老爷子想吃什么，她去弄。
老爷子叨叨要吃炸的鸡跟薯条。
京都两年前开了第一家肯塔基家乡鸡，这两年生意好得不得了。
儿媳妇小心翼翼打着商量，“爸，要不咱们吃点有汤水的？这季节吃羊肉刚好，我给您炖点羊肉汤”
有个老婶子悄摸的拉了乌家媳妇衣角，当儿媳妇的微微一顿也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个笑脸，“爸，知道了，我给您买去，还要点什么？”
老爷子说心口热，再来点冰饮。
看见芽芽来了，乌老头吩咐儿媳妇多买一点。
这回当儿媳妇的哽咽应了，领着孙媳妇低头快步走出病房，到门口就忍不住抹眼泪。
从昨天摔伤送到医院，到躺在病床上交代了身后事，见过了一波又一波的亲戚，各种子孙晚辈。
平时有来往的也都交代了几句，成家立业的无外乎就是劝劝夫妻和睦，子孙后代或者些小辈，则叮嘱了几句学业。
乌老的大儿子泡了杯蜂王浆，拿勺子喂着喝了几口，老人萎靡的神色好了许多，交代儿子把抽屉里的纸笔拿出来，又示意芽芽接过去。
“我还有点工作没完成，芽芽，你执个笔”
“爸”当儿子的赶紧上前柔声说：“今天你累了，明天咱们再忙吧”
见人摇头不愿意，当儿子的感伤起来，本想亲自帮老父亲完成最后的工作，发现内容并不是普通的文书，而是医学相关便住了嘴，默默的呆在一旁。
可他站着想哭，所以又默默的走了出去，打算拦着点听到消息源源不断过来探望的人。
芽芽粗略的翻了几页，是一篇急诊抢救肺闭锁综合征的文章。
之前钢笔没合上盖子这会不出水，芽芽甩了两下没效果，旋凯笔身使劲的捏了内胆两下，这会能出水了。
“您说”她也不安回去，就这么握着写。
整篇文章已经到了收尾的工作，芽芽粗略再扫一遍低声说：“您写到‘肺闭锁综合征是今年发现的病症，特征是由于哮喘持续反复，大量吸入异丙基肾上腺素气雾剂引起的哮喘持续状态”
她念完就把耳朵贴上去。
乌老说得轻而慢，好一些没听清除出的她大致能知道说些什么，口述着让人认认是不是那个字。
四百来字写了半个多小时。
芽芽抖了抖纸张给人从头开始念。
人都给拦到了外头，屋里倒是安静得很。
当儿子的好几次探进头来欲言又止，想让老父亲休息，但又怕人一闲下来就容易撑不住，总算见着妻子出现在楼梯口就赶紧迎上去，“这么快？”
那洋快餐是京都的旅游景点，谁来京都旅游都得吃上一回，每回路过都是人山人海，国庆期间那不得人挤人，挤死个人，要是碰见在肯塔基举行婚礼的新人，那就别想买到了。
“爸还撑得住吧?”儿媳妇急吼吼的说：“我每样都给买了，待会想吃哪个就吃哪个，我怕爸吃了西式的还想吃中式的，也买了荣华鸡。”
“我也怕今天人多，离咱们这里最近的华龙街快餐厅买，结果人从巷子排到了巷尾”
估摸着人处于高度紧张，乌家媳妇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我吓死了，那队排个两三小时都不带挪的，得亏多嘴问了一句，人家再招会计师，唉呀妈呀，那人真是排老长的队，好些人看到长队都走了，结果没排队，一会就到咱们了。”
孙媳妇挽着家婆也叨叨运气好，又叨叨总会计是290块一个月，普通会计师210块，难怪报名的人那么多。
夫妻两赶紧给老人送去。
乌老头的呼吸都已经带着声了，视线都有些模糊，瞧着晚辈们抬来桌子，眯着眼睛看着晚辈们把东西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