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跑来的年轻人因为高原反应而气喘吁吁。
“去,去搭把手,我们的车子陷在沼泽地里出不来”
司机吃惊:“那车后箱不是有木板么,拿出来搭啊”
高原缺氧,小年轻一着急就喘得更厉害,好一会才缓过来,说:“在营地里,拿出来了。”
司机从屋后头还真找到几块厚木板。
聂超勇已经上了车,招呼说:“走,我搭把手。”
让回来报信的小年轻休息下,两个人匆匆上了车。
这里多的是山包子,荒滩,水湾。
白天积雪融化以后形成大大小小的水坑,半夜水坑就冻成冰渣渣,白天再一晒又化成了水。
本来地上就坑坑洼洼,又得小心着不能让车子陷在水坑里,车都没法开快。
眼前瞧见一团黑点的时候,聂超勇第一个跳下车去帮忙。
一个穿棉大衣的年轻小伙走过来,瞧见聂超勇就笑嘻嘻的说:“我叫吴橄榄,你就是上头派过来的数据员啊,听说你以前在罗布泊,那地方艰苦还是我们这里艰苦?你都能跑过来,高原反应不重啊,行李多不多?”
另一个男的走过来抡了话多的弟弟一下,也自我介绍自己叫吴花生。
聂超勇顿了顿,你们如果还有弟弟妹妹,是不是叫吴蚕豆”
当弟弟的哈哈大笑,跟一旁抹泪的女同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兄弟两安抚聂超勇,他们也不是头一回进沼泽或者水坑了。
“沼泽地没多深的,顶多一米,再往下就是冻土”吴橄榄的嘴就没有停过,朝驾驶室喊了声,“木板来了,我们开始抬了”
一声鸣笛。大伙就使劲的把车头往上抬,一边把厚木板往车轮底下垫。
“驾驶室还能坐人?”聂超勇问
有人回答,“没事,沼泽没那么可怕,陷上三天都不怕沉”
聂超勇啧了声,在罗布泊,盐碱沼泽与沙地沼泽可是能要人命的。
车上没什么有重量的东西,驾驶室里的人发动车子,剩下的人就去推车屁股。
这地方白天光照也就九个小时,现在已经天黑了,再晚一点气温更低,要是车轮子再被冻住,那才是麻烦事。
因为开了车来,有前面的车子帮忙牵引,总算是开出来了。
欢呼声里,驾驶室里下来一人。
“李敬修!”聂超勇低吼了一声,走过去啪啪啪的拍肩搂背。
李敬修在短暂的诧异后同样给与不算冷淡的积极回应。
要不是其中一个女同志哭哭啼啼,回去的路上气氛还算和谐。
聂超勇笑道,“你们这一行女同志不多吧,怎么把珍稀资源给弄哭了。”
地质队有警卫员,之前也一直站在边上,除了出力外不怎么说话,一张脸让高原强烈的紫外线晒得黑红,单眼皮显得眼睛有点细小,却很警惕。
警卫员开口,声音也是平平仄仄,但听着有一股闷气“就是她把木板卸了”
因为路难走,车上总要放几块带齿轮的木板用来抬车,今天也就是离营地近,要是离得远,等人把木板抬来,车上的人不被野狼咬死,被脾气暴躁的野耗牛撞死,就是被冻死。
女同志哭得更伤心,“我是想着不会那么巧就掉进坑里,想把木板卸了,车子少吃油,减少支出。”
司机嘀咕,难怪总是放在车上用来垫车的厚木板无缘无故被放回了营地里。
虽然沼泽不至于吞了车,但呆得越久就越磨损轮胎。
小姑娘又被指责,又开始抽噎。
警卫员不再说话,扭头看外面的风景。
吴橄榄安慰了对方几句,见成效不大也就闭了嘴。
一路上只剩女同志低低的抽泣声。
营地漆黑,只有一盏手电筒。
等他们靠近后,手电筒的亮光也没了,不一会营房就亮起了灯光。
“营地有发电机,但耗油量比较大,所以只有晚上才开”李敬修跟聂超勇解释了几句。
营地里有厨师,请的本地居民,能做点家常菜。
因为今儿刚运进来一批物资,晚上的面条有青菜有肉。
闻见味了,去灶房端面条的端面条,摆板凳的摆板凳。
营房就一层墙壁,但有一层棉垫子。
聂超勇解下最外面的围巾,吴橄榄探头看了几眼,“你这围巾不咋样的,歪歪扭扭”
聂超勇表示花了大价钱买的。
其他人目光齐刷刷的投过来,就这手艺还要钱,而且还是大价钱。
“谁坑的你?”连比较沉稳的吴花生都忍不住问。
聂超勇,“我妹”
李敬修多看了聂超勇围巾几眼,再拢了拢脖子上,出国前芽芽给织的那一条。
高原上火力不大,面条跟糊糊一样。
一群人边吃饭边互相熟悉。
这回堆浸砂岩型铀矿地质工作还在预查找矿阶段,每天早上六点出门,日落了就回来。
之前找矿都是飞机飞到距离地面一百来米的距离,通过仪器接收放射性信号,如果发现放射异常就从飞机上投下石灰粉包定位,再派出地面勘查人员。
但这个地方不适合飞行,只能是地质员组队背十几斤重的伽马测量仪地毯式搜索。
众人真心实意的欢迎着聂超勇,不然再分析资料,他们就要忙到晚上十二点了。
所有地质员里头,聂超勇就对吴家兄弟,还有刚才私自把队伍里的厚木板卸下来,唯一的女同志有点印象,那女同志自我介绍说沈仙女。
聂超勇噗嗤笑出声,有才的人名都聚在一块啊。
因为就聂超勇乐意跟自己说话,沈仙女哭得沙哑的声音说:“我还有一个哥哥,叫沈仙丹”
沈仙女是本地地质学院的学生,跟吴橄榄和吴花生一样都是校友,分配到这个队伍里学习,都是即将毕业的学生。
剩下的其他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地质员。
晚上气温很低,虽然不是最冷的严寒天,但也是零下二十几度的大寒天。
天气太冷反而睡不着,几个地质员围在一块打斗地主。
对家打了一张三,聂超勇看着手里的牌闷声不吭。
“一张三”李敬修抬头看了聂超勇一眼
“要不起”
“三你都要不起?”李敬修狐疑着打出了四个圈。
聂超勇询问“那也我炸了啊?”
李敬修看着手里的牌,“等等,我能走”,然后出了三张相同的牌带一张牌的飞机。
对家出了王炸。
聂超勇说要不起。
“你一张牌都没出”李敬修看着未来小舅子。
“王炸咋管啊,王炸你能要得起啊?”聂超勇翘着腿说,“要不起”
对家出了一张四。
聂超勇表情立刻活了,四可以,这张牌他要得起,立马出了个炸。
李敬修严肃,“他才出一张四,你就炸了?”
“啊”聂超勇提醒:“翻倍,翻倍啊”然后打了一张四。
李敬修静默了好一会,“那刚才出三,你咋不出四”
急得他北方口音都出来了。
“啊?能打能打能打”聂超勇安抚李敬修。
对家又打了一张二。
聂超勇:“炸!”
怎么这么多炸?李敬修抿了下嘴。
眼看着其他两个人都不要,聂超勇打出两张四。
李敬修找了下桌上的牌面,“你三张四掰着出?”
聂超勇‘啊’了声,说:“把心放肚子里,肯定赢”
李敬修狐疑的出了对二,说:“报一张”
聂超勇:“我再炸!”
空气微微凝固,李敬修死死的盯着聂超勇,咬着腮帮子,“我两二,可就剩一张了,咱们可是一队的”
聂超勇又‘嗯’了声,‘翻倍翻倍’
李敬修握着仅剩的一张牌,示意不要。
聂超勇打了一张三,也剩最后一张,满眼期盼的看着李敬修。
李敬修缓缓道:“要不起....”
“我那是张三啊”聂超勇蹭的坐直了不敢置信。
李敬修叹了口气,把牌面亮出来,“我也剩一张三,你剩什么,怎么不挑大的出”说着去翻聂超勇的牌。
“我....”聂超勇都磕巴了,“我.....也剩一张三”
一局五个炸,亲手送给对家赢,聂超勇看李敬修眼神狼化后撒腿就跑。
李敬修大步流星追上,哪怕这是未来小舅子都得揍一顿。
吴家两兄弟顺势坐下去。
黄队这回也跟着李敬修到青海来研究堆浸,给人打下手,点了根烟问:“你们还是学生吧,能赌钱?”
吴橄榄挠头,“我爸倒是说过,赌毒不能沾”
“那黄呢?”
吴花生,“我爸没说....”
被邦邦打了两拳的聂超勇哈哈大笑,跟着李敬修走出营房。
警卫员有个习惯,每天晚上临睡前都会在营房四周转好几圈,把每一处检查完才睡。
此时正站在汽油桶旁边,检查防水布有没有盖严实。
司机正检查车子。
营房里有两辆车,一辆是李敬修开来的,另一辆是本地地质队拨下的工作车。
司机骂了声。
李敬修走过去,“怎么?”
“化油器堵了,那群卖油的王八羔子肯定又在油里掺了沙子和水。”
“堵了几台?”
“就一台大屁股”司机指了指李敬修开来的那一台,“那个没事。”
营地里的人,连沈仙女都吸过油管,李敬修让气喘吁吁的司机腾个位,他来吸。
“你猜,我在路上遇见谁了?”聂超勇忽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