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技术之争

两个人交流了一下,李敬修道回来会路过东来顺,给带铺子里专卖的奶油面包。

芽芽说正好,薛姨喊她晌午去二荤铺子,到时候她挑他喜欢的铺子去买,叮嘱说:“你别忘记了来我家吃饭啊”

李敬修‘嗯’着,还点了个摊黄菜和溜尖肝

摊黄菜其实就是炒鸡蛋,京都人不爱说‘蛋’这个字。

二荤铺就是专门卖猪肉和猪下水做成的荤菜铺子,鸡鸭鱼没没有,都是些溜肉片,炸丸子,煎丸子,四喜丸子之类的。

两个人愉快的决定了,李敬修这才出了门。

医院里,方震在。

听见里头呵斥声,李敬修没有进去。

龚报国一脸的死人脸,对领导们的呵护慰问没有什么反应。

方震骂得口干舌燥,幸亏接触的不是浓缩铀,只是常规的实验室。

伤口接触浓缩铀六个小时就能产生反应,人当场就能废了!

李敬修在老龚家发现龚报国曾经剪下的简报。

辐射到达一定剂量的时候,血管内皮细胞受损。

芽芽解释过,就好像年久失修的水管四处喷水,大量血管里的液体渗透到组织液之间,所以人回像吹胀的气球迅速肿胀。

老的细胞被杀死,新的细胞没有,就是相当于一瓶农药除掉了田地里的作物和野草。

这就跟长了瘤子化疗一样,要是野草长出来,那化疗失败,长出来的是作物,则结果相反。

辐射过的细胞没法再生,相当于不管是野草还是作物,都没了。

于是人的伤口就会越来越大,无法愈合而变成一个个大洞,指甲,皮肤,头发这种新陈代谢快的东西会最先出问题。

无法再生的皮肤一片片剥落,血液和肠道之间的屏障消失,所以一天可以排便几十次,坏死的内脏甚至能够从嘴里跑出来。

研究一辈子铀的专家,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危害。

龚报国认错认得很干脆,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方震跳了起来,指着龚报国,“你退休去!退休去!我回去就打报告!不不不!你去隔壁土壤研究所!去去去!”

“你敢!”

方所长脸红脖子粗,“我不敢!你看我敢不敢!要是谁都像你一样不把规章制度放在眼里,研究所一年得死多少个人!”

龚报国自觉矮了一截,没再说话。

他本意其实也不是真想让人家效仿,每天不超过0.02伦琴辐射量的数据,是无数地质人用生命教给后辈的真理。

甚至辐射会通过伤口入侵,产生什么样的反应,当下他们所熟悉到的这些数据知识,也都是从鲜活生命上拿的。

好半天,龚报国说:“我提交的运用新的分离膜的申请,你看一下,这次我提高了渗透率和分离效率,可以省不少成本。”

这话就是真的服软了。

方震哼了哼,“气体扩散法已经过时了,超速离心机才是未来,不然老美怎么会把研究重点放在离心机上。”

“二十年前,老美就提到超速离心机提铀,后来为什么搁置,还是用气体扩散法,你心里没点数?”

“老美想什么关我什么事。”顿了顿:“死洋鬼子。”

一般放所长说一句话,龚报国都得回两句话,此时辩驳的话都在嘴边了,顿了顿,‘嗯’了一句,“死洋鬼子”

门外,护士拿着托盘,“你也是患者家属?跟你们说收敛一点啊,患者头都投诉了”

李敬修本来要等两人扯完没营养的废话才进去,被护士这么一喊就暴露了。

医生刚好也过来。

龚报国的烧并不是辐射伤,因为白细胞数处于正常数值,这回情况完全就是烧糊涂了硬扛着,差点引起了肺炎。

李敬修送走了方所长。

龚报国问:“我家里,没什么事吧”

“没事”李敬修把清单那张纸压在桌子上,“办全了”

龚报国脸有喜色,话也多了不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再问:“芳芳没说什么吧。”

“骂得很凶。”

龚报国就知道闺女得骂,回去还不知道怎么生气呢。

“容器设计成十五升的马林杯形”

李敬修的神来一笔让龚报国一怔。

“材料用铝合金,内表面镀镍,优异的耐腐蚀性,耐磨性和耐磨性,良好的延展性、润滑性和电气性能,高硬度,特别是在热处理时具备良好的可焊性”

反应过来李敬修是在给铀丰度在线监测装置提意见,龚报国神色振奋。

李敬修却不让人起来,“下个星期三要提交可行性分析?”

研究所里究竟继续把精力放在气体扩散法,还是另辟蹊径选择离心法一直没有盖棺定论,上头不会让所里摇摆那么久。

龚报国这一次扛着病体,冒着伤口辐射风险,一大部分原因也是在优化气体扩散法。

“下周三前优化好报告,应该来得及”

龚报国瞪圆了眼睛,他倒不是怕李敬修抢了功劳,但这孩子不是方震那一边的人,一直支持离心法的么。

但也只是一瞬的事,龚报国又迅速的投入工作里。

李敬修之所以支持气体扩散法的原因,他没有兴趣去追究,甚至都来不及去顾虑方震的想法。

方震倒是忙得很。

这一次要是上头决定把铀的提炼改为侧重气体离心法,影响的是之后二十年,甚至是整个花国未来的燃料计划,核弹事业。

往小了说,别看只有寥寥几页,一旦离心法提上议程,那么接下来寻找合适建立离心机地址,设备,件件都是大工程

研究所里平时和和气气的同事们因为支持阵营不同,也越赖越觉得对方支持的技术就是狗屁,只有自己坚持的才是真理。

大伙工资都是一样的,平时的衣食住行其实也都没什么不同,简而言之就是生活水平都在一个水平线上,没有人更富,也没有穷得叮当响的。

能造成这一群知识分子反目成仇,也就只有学术上的摩擦。

到周二的时候,这一场摩擦已经搬到了明面上来。

芽芽在对面图书馆楼的露台上,刚好还撞见了一次铀研究所唾沫横飞,脸红脖子粗,几乎要打起来的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