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热,光靠教室顶上三叶的风扇够呛,教学楼各个楼梯都拉了水管,学生提前享受了一回,考试的时候由着老师提着一桶水,时不时的给地上洒洒水降温。
看到闫二妮跌跌撞撞的跑来,芽芽腾升起不详的预感。
只知道老李家的闫二妮却是大喜过望,哭着说自家大哥昏过去了,没什么呼吸。
芽芽脸色一变。
之前父女两对她有偏见,置气不肯看,芽芽还让人再找个医生或者医院瞧一瞧,患者肠阻梗的临床特征十分明显。
难道老闫家没有去看病,否则怎么会拖到今天?
李敬修问:“人命关天,还不赶紧送医院?”
街道上都是人,闻言频频点头。
闫二妮哭着说:“没钱了”
芽芽朝屋里跑。
李敬修毫不客气的截断:“所以你其实是来找小红子讨钱,只不过凑巧遇到了我们。”
人已经上门了,不让芽芽去也不现实,李敬修又道:“街坊邻居做个证,你家大哥要是出了什么事,跟聂芽芽无关”
小红子忙说:“我知道,一定救救我哥,我就这么一个哥哥。”
芽芽背着医药箱跑出来,让李敬修随手接过去,回家推了自行车后送人去。
小红子鼻涕眼泪糊满了脸,引着他们到住的地方,一栋四合院里几平方米的单间。
老汉闫为民脸色极度苍白,甚至站不住。
芽芽摸闫家大哥颈动脉,再翻了翻眼睑,听了听心音,脸色凝重大惊,什么都没说,借着四合院其他人家的板车送医院去。
柯医生瞧见人也数次,按了按肚子后同样大惊失色,“就然人疼了那么些天,没送去医院?”
闫二妮神色忧伤,“那天我们离开后就去买了点肠胃炎的中药,他吃了以后好多了,我跟爸都以为是药效起了效果”
她已经说不下去,泣不成声,甚至有过度通气的表现。
柯医生拍拍芽芽,那患者身体情况差,这时候已经不仅仅是肠道阻梗的问题,忍不住道:“你们几天前要是听话,这人也不该这样”
没过多看几个人的情绪,柯医生匆匆跑进急诊室。
“刚才,你们要是先把人送医院,可能也还有救。”芽芽凝重的瞧着他们,“你们不该来老李家喊人”
老汉扶着墙壁不说话,他压根就没往严重的那一番方面想,只是想让大女儿回来看看,亲哥已经这这样了,她忍心不?
护士出来,老汉跟闫二妮都不认识字,芽芽叹了口气,“病危通知单”
父女两个猛然抬头,眼神特别绝望。
老汉扶着墙壁,身体摇摇晃晃的,噗通想要跪下,却又给搀扶住了,眼泪不住的往下流,根本就止不住。
柯医生想说要是早点来,转眼看见父女俩悲痛欲绝,忍忍还是没说。
芽芽也没搁原地等着,今天医院开的血站组织抽血。
这年有献血的叫输血员,献血有偿补助,没献血一百毫升补助半斤肉,也有上限,最高不能超过一斤半。
萍萍今天临时抽去血站帮忙,忙得不可开交,看到芽芽在就拉人来帮忙,反正来都来了。
这年头扎血管的针特别粗,有个献血员估摸着第一次没经验,看到那么粗的针头心里发憷,手臂都消好毒了又畏惧,颤巍巍的说:“医生,我现在反悔,还来得急吧?”
芽芽举针头比划一下,“上了贼船,不流点血就想走”
一护士也指了指大门,“很少有人能一点血也不留就走出这扇大门”
抽完一个,又来一个,瞧见软管里都是血就晕了,大喊着:“我不行了,你们赶紧再给我输回去”
芽芽怕人太激动等会头晕,意思是好的,就是行为让人误会,她喊护士:“按住他,别让人跑了。”
一旁路过的乌老实在看不下去,把芽芽过来训话,“我们是医生,不是土匪下山!”
队伍里有人争执,芽芽回头看,老闫父女两正在队伍里。
萍萍不让老汉献血“老同志,您的血压太低了,手上针眼的孔还没消除呢,您这情况下次要献血,至少得一个月以后!”
老汉看医生态度检举,把闫二妮往前一推,“那你抽我闺女的,抽多少都可以,她年轻没关系,这是要救我儿子的”
有护士听着不痛快,“可不是抽多少都可以,抽多了你闺女身体可就亏了”再定眼一瞧,“你闺女最近也献血过吧,针孔还在呢”
闫二妮把袖子拉高,“没事,就按我爸说的,只要是为了救我哥,抽多少都可以”
老汉问:“你们抽血,能给多少钱?”
护士边给闫二妮量血压,边说:“不给钱,给半斤猪肉,还有奖章。”
老汉赶紧把闫二妮从凳子上拉开,“不给钱,你们要白要?我们之前卖,一瓶子血最高能听卖几十块的!”
大伙都清楚,这两人是到另一种血站卖血了。
这年头血库紧缺,有医院,也有私人搞血站,护士问:“血头一瓶血给你们多少钱?”
老汉比划了一次啊,“25呢!”
护士叹了口气,“你们就是要卖血,也不能找私人血头,他们心黑,吃了不少回扣”
李敬修疾步走到芽芽身边,摇摇头。
芽芽心也是一沉,让父女两赶紧回去。
患者肠系膜上动脉栓塞,没挺过来。
父女两崩溃的坐在地上痛哭,闫二妮哭得不能自己,又怕亲爸哭坏了,安慰说:“爸,以后我好好孝敬你,你别难过”
老汉哭得更大声,“能一样吗?你哥是男的,就是残了,以后也是给我送终的人。”
闫二妮也哭着说:“要是我能听替大哥去死就好了”
这时候老汉没有反驳,哭得老泪纵横,由着医生护士劝着给人办手续。
尸体先转去太平间,等家属找来板车再运走。
李敬修去收发室朝自己家和芽芽家都挂了一通电话,出门时遇到骨科的姚副主任。
姚副主任也认出他来,说:“芽芽跟你一块呢吧”说着四处看了看。
“我们是一块,不过她不在这里”李敬修侧身站好,“她在太平间”
因为盲猜对了的姚副主任面色更愉悦,还夸,“小伙子,很有古时候儒士之风啊”
李敬修:“因为我不认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