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子今天拿毕业证，二儿子难得从厂子里回来，蒋文英决定杀一只鸡。
杀鸡的时候从鸡肚子里掏出一连串刚成型的鸡蛋，估摸着明后天都能生了，把妯娌两个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今天整个石头村，只有老聂家飘着鸡香味。
但老聂家十一口人，分一只鸡，显然也捉襟见肘。
一只鸡腿单独做得软烂给聂老太，另外一条鸡腿给了田淑珍。
田淑珍一怔，甭说她现在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就是打小到大，也没有吃过一整只鸡腿啊。
聂三牛一拍脑门，今儿是自家媳妇的生日。
田淑珍不好意思的要把鸡腿夹回去锅里。
“都那么大的人了，还过什么生日。”
蒋文英截住又挑了回去。
“一只鸡腿不至于，往后咱们家吃鸡的时候多了去。”
芽芽说：“三伯娘，你要吃，往后我们生日了，才能缠着妈杀鸡。”
低头吃饭的聂互助立刻抬头，“真的？那我生日的时候也能吃上鸡？”
以前小孩过生日，一碗面和一个鸡蛋已经是顶天的奢华了。
蒋文英说：“能，以后谁生日，咱们都杀一只鸡。”
聂老太看了眼儿媳妇，虽觉得奢侈但没有反驳。
垂涎鸡腿的聂互助立刻去劝，“妈，你吃吧。”
田淑珍不自在，举着鸡腿儿看着丈夫，脸都红了。
“要不，你跟孩子分一分。”
“我不要。”
聂互助嗷嗷叫，现在她不吃别人的鸡腿，等自己生日，别人也甭想动她一口。
让了一圈，鸡腿又到田淑珍碗里。
几十年，头一回吃到鸡腿的田淑珍，居然给吃打嗝了。
芽芽熟门熟路的去按田淑珍虎口。
她看了一整年的穴位图和人体构造图。
家里那么多人，谁都给她练过手，硬生生是把两张图都给背得滚瓜烂熟。
握了虎口之后，芽芽又给田淑珍糅肚子消气，把正主舒服得哼哼唧唧的。
聂超勇问：“妹妹，以后你要当医生吗？”
“可能吧，我只是觉得学习医术很有兴趣，还能给你们治病。”芽芽说：“我想干的事情太多了，不一定当医生。”
聂合作鼓劲道“当医生多好啊，周叔叔不用下地干活，给人看看病就能有工分拿。”
田淑珍也点头赞同，她跟聂三牛上城里医院看病，对穿白大褂的医生都有莫名的敬畏，人家说啥就是啥，都不敢带半分反驳的。
甭说整个石头村，就是几个大队，也都没有听说过谁家孩子最后能当上医生，那铁定是烧高香光宗耀祖的事了。
光是想到侄女房间里挂着的穴位图，田淑珍都觉得心惊肉跳。
芽芽说：“你们都觉得当医生好，那大家都去学呗。”
其实大家还真好奇过，都尝试着背过穴位图以及看医书，今天看明天忘，再看头就疼眼就花，各个摇得像拨浪鼓。
有人在门外喊，一进屋就拽着个本子朝院子里瞧着，一件将近二十几鸡，数着就翻本子要收钱。
听说老聂家的鸡全赊的，鸡场的人也想起来了，开春的时候还跟这一家吵过假呢。
人一走，刚说上话又有敲门。
葛天放一进院子先深吸了几口还带着鸡汤香味的空气。
葛家媳妇也喜气洋洋的带着葛宝泉来串门，一进门就喊恭喜。
葛天放瞧了眼沉不住气的媳妇，干咳了声说：“今年，大队只有一个工农学员兵名额，队里把海生报上去，革委会也批了，明年三月份推荐上电信工程学院。”
在大人七嘴八舌的问东问西的时候，芽芽悄悄跟大黄打听，那个什么电信工程学院，是不是个好学校。
大黄给了两个字：很牛
电信部门在当下华国是高技术单位，在大中专院校里独树一帜的地方，以前要求电信局所有班组的员工最低都是中专毕业，几年前进行大换班，上头强调这样的机要部门，员工必须是根正苗红的接班人，从上到下至少红三代才能进。
芽芽从大黄那了解了学校，知道大哥要被推荐上一个很牛的专业而高兴，而老聂家，包括其他人，能被推荐上大学的，很牛，一听那几个字，没有理由，不需要了解，也觉得很牛。
也冬闲了，活闲人也闲，老聂家的门槛要被人踩破了。
以前黄梅给傻女小玉说亲的时候大花还笑话不自量力，现在说亲的人更多了。
按照国家政策，所有大中院校的学生，从入学的第一天起就已经是国家干部的一员。电信学院的学生全部就已经是属于邮电的一名技术干部了。不管学习掌握如何，都是电信局将来吃公家饭的员工。
老聂家热闹非凡，聂海生成了围观对象。
跟前院的热闹相比，后院安静了许多，聂海生正在锯木头。
老聂家小孩各个会爬树，就芽芽爬树不行。
家里的樱桃树两米多高了，怕幺妹技术不好在树上摔跟头，又心疼幺妹爬不了数搁树底下站着可怜，聂海生做了个木梯。
“哥，又有人来了，咱妈让你出去接客。”
“谁教你的。”
聂海生生眉头皱起，把木梯架在树上，示意妹妹爬爬试一试，边漫不经心问：
“接待客人，不就是接客？”
“那叫见客”
怕妹妹以后被蒙麻袋打，聂海生叮嘱，顺手摸了摸木架，看哪里还需要磨平。
去前院的时候，聂海生提住了准备开溜的芽芽。
芽芽丧着一张脸，就是靠着来后院喊聂海生，她才从重重唠叨圈里脱困而出，现在又要回去了。
和她一样丧着脸的还有前院被迫来仰望能推荐上大学的各家小孩。
聂海生沉稳的帮着亲妈招待，眼眸里带着一丝无奈，来围观的人一波接着一波，问的话又大同小异。
一声清脆的自行车铃声，聂海生不动声色的的看向门外。
李敬修跑进来，迎着屋里人好奇的目光，先跟老聂家的长辈打了声招呼，剩下的统称叔叔阿姨好，然后看向了芽芽，眼神似在说你们家为什么那么多人。
大多都是石头村的人，也用不着介绍，聂老太问了李敬修点话，招手:“你朋友来了，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