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一声轰隆，一道闪电几乎劈亮了半边天空，熟睡的芽芽震了下，轰隆隆的闪电过后吓得喊妈。
蒋文英已经醒来了，一边让芽芽不要下床，一边快步去开门收外边的衣服。
聂家兄弟两跑出来，聂卫平帮着收衣服，聂超勇则跑进屋里捂着芽芽的耳朵。
老太太也出来了，站在自己那屋先喊二房，再喊三房。
刚收好衣服，急雨纷纷落下。
蒋文英揣着搪瓷盆跑了一趟儿子的屋。
房子外墙四面都是用晒干切段的稻草和黄泥摔上去再抹平的，房顶玉也不结实，一下雨就漏点雨。
趁着蒋文英忙东忙西的时候，芽芽偷偷伸手捞天上的雨玩。
兄弟倒是不怕，没一会就继续回屋睡大觉，蒋文英搂着芽芽。
外头滴滴大响，里头滴滴小响，被窝里又暖和，芽芽没多久就睡得老沉，连蒋文英起了好几次夜去隔壁房间瞧瞧时都没发现。
隔天雨还在下，虽然不像昨晚的暴雨，但也淅沥沥的下个没完没了。
石头村到公社小学要过一个沟渠，一旦下雨就靠一块木板往来，于是吃了早饭以后，聂卫平带弟弟妹妹去上学。
家里只有一把雨伞，最大最高的举着伞站在中间，两个小的挨着他。
芽芽觉得自己是有好好走路的，但是在聂卫平的眼睛里，幺妹每走一步路，脚后跟的泥巴全甩裤腿上了。
现在天气冷衣服不好干的，而且浑身泥巴坐着上课会难受，于是就改为背着她，芽芽举着伞，聂超勇钻到伞下。
公社小学门口，今早瞧见下雨了的李敬修非要坐自行车来。
他坐后座躲在李岳山的大雨衣里，一边搂着亲爸的腰，隔一会就问到哪了。
李岳山的雨衣是尼龙做的衣裤，他刚把儿子抱下车就瞧见了芽芽。
父子两挪过去接了芽芽过来。
两孩子跟小鸡挨着母鸡似的挪进了教室里，已经忘记了绝交的事，专心专意的关注起窗外的雨。
昨天已经下了一夜了，今早雨小了一点，最后一节课又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和昨天晚上一样电闪雷鸣，都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公社小学的房子本来就不好，地势又低，渐渐地上浮了一层水，学生都是颠着脚尖继续听课。
王老师有些忧虑，照这么下下去，课八成上不下去了。
有人从雨里跑过来，李敬修喊了一声‘爸’
李岳山来看看情况，瞅见课堂里都进水了，表情凝重的跟王老师商量着是不是排排水。
学生好奇的朝外头看着。
渐渐的又来了几个家长。
老聂家的人也瞧见了自家人，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蒋文英裤腿卷到膝盖上，跟着田淑珍一块。
平时下点雨也不至于来接孩子，现在是雨下得太大了，刚才过来的时候发现好几家社员的自自留地冲垮了，她们急着来接小孩，自家自留地还没见过。
教室里的雨都能踩出水花了，公社小学提早了十几分钟下课。
乐坏了的只有学生。
芽芽本来想冲出去淋淋雨的，被蒋文英指了指后老实了，拉高了裤脚之后乖乖的等人来接，挂在妈身上回家。
一把孩子接回家，蒋文英警告两孩子，要敢出去淋雨就等着挨揍，而后就急吼吼的去看自留地。
她是安着心回来的，自家的自留地好着呢。
晚上广播响了，公社小学那边来了消息，如果明天还继续下雨的话就不用去上课。
初听到消息的芽芽兴奋得睡不着，黑灯瞎火的时候还要叨叨的说个不停。
蒋文英已经很懂闺女的套路了。
芽芽的开场白一般都是：“妈，我跟你说啊”然后才开始巴拉巴拉的往下讲，语速又快，还时不时得加上自己的见解，旁人压根就插不上嘴，只有听的份。
蒋文英让下了一天的雨弄得有点心不在焉，堵上了闺女的嘴。
安静了一会，芽芽忽然问：“妈，你知道为什么会下雨吗？”
之前蒋文英还提醒自个不管闺女说什么都不劫接茬，此时却忘了，追问：“为啥？”
话音刚落她就知道上当了。
芽芽扭了扭：“雨是天气要下的，天气要下雨，雨就下了”
蒋文英闭着眼睛不搭理，好不容易静了一会，怀里的小孩又叨了一句：“妈，我跟你说啊..”
一听这开场白，蒋文英头都大了，打了一下芽芽的屁股，“明天再说。”
“妈，我现在不说，我想跟你说的是李敬修，不过我现在做个预告，就像村里的广播一样，开播前都会告诉咱接下来播个啥，我就是做个预告，明天再跟你说李敬修啊...”
半夜雨已经停了，却有人砰砰的敲老聂家的院门，声音十分急促慌张。
“婶，英子，淑珍！”
大伙都听到了动静，睡得秘密糊糊的起来，还是聂卫平摸黑去开了门。
芽芽也醒了，刚坐起来又被蒋文英塞回被窝里，拍了拍她的背。
正是好睡的时候，芽芽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可那伙人进院门后就开始大喊大叫，她最后一丝睡意也没了。
来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挖河泥的地方塌方了，咱们石头村的人陷进去了好几个。
田淑珍怪叫了一声，急问：“压着我男人了？”
那人摇头，“不知道，挖着呢，能听得见声音，人在里头没事，我们回来叫人。”
现在的人不够，不少人回村搬救兵，毕竟有石头村社员，现场的人就一路跑回来。
整个村子的人都醒了，葛天放赶紧阻止人带上家伙去老人。
老聂家的大人顾不上其他，连忙跟着大部队跑向出事的地方，留聂卫平看着一干小孩。
大人刚走，就有个社员急吼吼的跑进来，一看没个大人就一拍脑门，“这咋办啊。”
“叔，你说，你说。”芽芽小大人似的站在屋檐下。
人家就说，那边传过话，是压着聂三牛了，让家里整点吃的喝的过去，他是回来报信的，末了还唉了一声。
“哥，三伯要吃饭，咱给他做吧。”芽芽就往聂三牛家跑。
正在屋里坐着的聂互助喊：“你去我家干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