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芽垫着脚尖，趴着窗边朝里面瞅着，她越喊，赖床的人只会朝被窝里缩得更加深。
这季节早上冷，最好睡了。
她也不喊了，坐在台阶上抑扬顿挫的读书，小脑袋一晃一晃的。
刘秀珠看不过眼，进屋把人摇醒，洗了面积对人脸一通擦。
李敬修是有起床气的，小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对走来走去的亲妈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的看着高声朗读的芽芽。
等他清醒过来就知道笑了，边吃早饭边懊恼睡过去错过了早读的时间。
“我可以明天来督促你。”芽芽说。
他们家的绿豆还能再摘一星期呢。
李敬修是在上课八分钟前起床，第一遍铃声响起的时候踏进教室，王老师都在开始收日记本了。
两小孩信心满满的把日记本交上去。
第一本刚好就是芽芽的，王老师随手翻开，一挑眉。
打从中秋前开始布置学生学习写日记之后，先是一天一收，后来该为一个星期一收，瞅着这连排相似的笔记，一眼就瞅出是赶稿，一次性写的。
王老师瞧了眼芽芽，收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虽然是一天之内赶出来的日记，不过一星期七篇，倒是写得有模有样。
芽芽跟李敬修是同桌，两人的日记本是挨一块的，王老师多翻了几页，发现那孩子连后几天的日记都提前写好了，还编得挺像回事。
王老师又翻了几本，把日记本们一推就开始给学生们讲课。
小学一年级数学和语文老师都是他。
今天写算术题。
学生正把黑板上的算术题抄到本子上，瞥见王老师走出教室就开始叽叽喳喳。
芽芽写到一半了，扭头嘱咐合作互助：“你们别说话，吵着李敬修了。”
李敬修慢悠悠的说：“不要紧，其他人还在做题，而我，早就做完了。”
芽芽被一道题难住了，李敬修偷偷观察了好久，问：“我帮助你吧。”
芽芽：“不用，我自己也是学霸。”
放学的时候，芽芽被王老师叫进了办公室。
她可喜欢去办公室了，被叫进去的目的是其次，只要能被叫进办公室，她就开心。
其他小孩显然也是那么想的，王老师从叽叽喳喳告状的学生堆里挤出丢丢的时间，让芽芽回去问问家里人，能不能拿一点绿豆过来，打算分给学生们做实验。
务农人对老师都有一分尊重，芽芽回家一说，蒋文英立刻拨了一捧绿豆，拿一块布包好。
绿豆上交几天后，有一天清晨王老师捧着一盒子豆芽进来了。
“把老师交给你们的豆子回家泡上，这一星期的日记就写发绿豆。”
孩子们已经懂了不少字，王老师站在讲台上口述，让学生抄写发绿豆的步骤，遇到不懂的字他才板书到黑板上。
芽芽正是喜欢写写写画画的年纪，所以她不仅仅把泡绿豆的步骤写上去，连王老师讲的题外话也都抄了下来。
尽管王老师表明了也可以几个学生合作一起观察，但饶是李敬修和芽芽这样恨不得一天都贴在一块的玩伴都坚定的表示，要自己做！
当天芽芽回去，蒋文英拿了个豁口的碗帮她把豆子泡上了
隔天起床后去看，绿豆喝足了水，胀破了肚皮，露出白白的肉，还有小小的尖尖的白色的小芽。
芽芽高兴得不得了，吃饭前要看一遍，上学前又要看一遍，好像这十几分钟豆芽就能长个个似的。
她到学校一交流，大伙的绿豆芽都泡开了。
芽芽对什么事都是半拉子热情，她还小，好奇的事情又多，对一件事往往记着记着就不知道抛到哪里去。
她对绿豆的热情到了第四天依旧很高涨。
老聂家的人也没想到一把绿豆居然能发出那么多豆芽，之前盛的小盆都不够用。
一家人找了一圈，聂超勇拿过来一个洗干净的小盆，殷切的让幺妹拿来装绿豆苗。
大黄一阵吠叫，扑过去夺走自己的饭盆。
家里还指望绿豆弄出来吃一吃呢，蒋文英转了一圈把家里唯一的搪瓷盆贡献了出来。
绿豆越发越高，把遮豆芽的棉纱布顶得极高。
天气很好的时候，芽芽就有一种把绿豆苗拿出去见见阳光的冲动。
农家所有的作物都是要见阳光才能长大，阳光是一个好东西。
于是在阳光明媚的某一天，芽芽辛苦的把一盆豆芽搬到太阳底下，还自顾自的嘀咕：只晒个五分钟。
大黄瞧见了，欲言又止，最后撇开了目光。
算了，不经过毒打，孩子长不大啊！
在芽芽的认知里，晒了太阳的豆芽应该能长得更茁壮更好，然而等她五分钟后去看时，本来笔挺的绿豆苗，七扭八歪的焉了。
芽芽倒也没有哭鼻子，赶紧又把纱布盖了回去，然后接下来半天都不敢动了，晚上才敢去掀开看一看。
绿豆苗都烂了。
聂家兄弟两很同情芽芽，走回房里跟蒋文英说，要不煮个鸡蛋转移一下幺妹的注意力，就听见芽芽隔着墙头喊：“三伯娘...”
田淑珍听到包含哭腔的呼唤，不由自主的回应：“干哈啊。”
芽芽喊：“跟合作互助说，千万别让豆芽晒太阳呀！”
没错，她觉得自己掉坑里就算了，不能也让别人掉坑里，叮嘱完隔壁之后就要出门。
整个村子还没熄灯，不过没户也就巴掌亮的灯光，路上还是黑的，兄弟两就跟了出门，逐门逐户的去叮嘱同学。
隔天，芽芽还跟个祥林嫂似的跟李敬修叨叨，还写进了笔记本里，写了整整三句的‘豆芽太惨了’来表达悲痛的心情。
王老师让学生们把豆芽搬来学校。毕竟每个人只发了五六个，别人拿的是个小盆，老聂家由着聂家两兄弟扛了个搪瓷盆过来。
泡发的豆芽又原封不动的搬回家里去，那天晌午老聂家就吃上了新鲜的豆芽。
蒋文英摊了饼，炒了几个菜卷进饼里头吃。
她炒绿豆芽会放点醋，灶火本来火力就足，沿着过锅边倒半圈，激起白烟阵阵。
吃饭的时候，芽芽端着饭碗跑到门口吃，人多她吃饭就香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