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理所当然

洛阳,东面虎牢关外,一望无际的华北平原。西面靠崤山,函谷关,进入关中平原咽喉要塞,北倚黄河天险及太行,王屋二山。

于是洛阳可以东压江淮,西陕关陇,北通幽燕,南达荆楚,河山挟戴形势甲于天下……

故而,洛阳地理位置之重,不言而喻,所以洛阳之旅,也是势在必行了。

前来接任邺城牧的人,如我所愿,皇祖母将卫王萧昭派了过来接管邺城牧,有他这位刚正爱民之人镇守邺城,那些隐觅在城中的宵小断然不敢出来兴风作浪;而杨安源和李皓也在我的举荐之下到江淮之地出任刺史,积累治理地方的从政经验,好为将来在朝中出任要职而铺平道路。

一切事情似乎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就这般又过了十日,卫王的车驾赶到了邺城,而我们一行人也即将南下起行,一路巡视直至洛阳。

我与卫王都是熟悉之人,故而都免了那套繁琐礼节,两队人马在城门口相遇,与卫王举杯三盏,互道恭喜、共勉与为将来祈愿后,两厢告别,一队人马驶进了邺城,而另一队人马则开出了邺城……

与卫王辞别之后,在阿正的搀扶下我钻进了马车,马车里小雪儿正趴在琬儿怀里有些昏昏欲睡,因为现在城门刚开不久,天才蒙蒙亮,为了配合这次行程,几乎是还未到卯时,就将还在沉睡中的小雪儿叫醒了,也难怪这孩子现在还有些精神不济了。

放轻了身段在琬儿身边坐了下来,瞧着昏昏欲睡的小雪儿,我颇为歉意的说道:

“怨我将行程定得如此匆忙,倒是让你和雪儿都跟着受累了呢。”

琬儿知我会选择城门刚开便急着出城的原因,便是不愿此行多有侵扰百姓之举。

前些日子不知何人传出高辰将要离开邺城的消息,便不断有百姓到尚书省附近跪拜请愿,想让高辰继续连任邺城牧,不过几个时辰,前来请愿的百姓便将街道围堵得水泄不通了。

高辰能如此得人心,也是因为他到邺城后所施行的种种利民、惠民的举措,让深受前齐压迫和残害的百姓们清楚的认识到,高辰是一个难得一遇的百姓父母官,这样的好官,如何能让他离开邺城呢?这便有了百姓跪拜街头请愿之举了。

琬儿见我如此得民心爱戴,亦是满心为我感到欢喜,轻轻抚着小雪儿的后背,温和笑了笑,道:

“无妨,此行有小鱼在前路多方打点,亦可稍缓旅途之艰辛了,倒是你,劳心多日了,何不趁此时机,好好休养些时日呢?”

琬儿见我最近卸任邺城牧后工作量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每日都读书到通宵达旦,这般劳心劳力,琬儿如何能不忧心?

我知道琬儿在担心我会太过操劳了,可我一旦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会精神抖擞不知疲倦,即便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亦不会觉得精神不济。

将马车一角的书箱打开,我拿出了一本前齐的刑罚例文交到了琬儿手里后,笑着说道:

“这些日子卸任了邺城牧后公事确实轻松不少,也就有更多的时间去通读前齐的刑案律令以及法律条文了,从中受益匪浅呢,前齐的法令完备不亚于南陈,独我北魏之法令律则,虽也曾经叔父之手删减繁复,可多有粗略与蛮横之处,不如前齐与南陈条陈详备而又对百姓彰显宽仁之念,你不也曾对我说过,让我将来定要将那些断人肢体的残酷刑罚尽数废除才好么?我想乘此良机,向皇祖母建言,重新修订北魏法典例律!”

琬儿陡然觉得手中的这本前齐法令条文有些压手,可更多的是内心掩饰不住的欢喜雀跃,眼前这冤家在治国理事方面的才能越发凸显彰显,而且也越来越老道干练,她不但在短时间内稳定住了东面局势,还将邺城治理得井井有条,她是越来越有一个从政之人的觉悟与气度了……

随即,琬儿将书又还给了我,倒像是有些讨厌这书一般了,我见状不觉呆呆一笑。

显然,琬儿早已看出我对法家之学极为看重,而且在这方面也极有天赋,可是一想着我对书籍的痴迷程度太过,就觉得心里有些添堵,她原本还担心我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极为辛苦呢,这回好了,原来我是乐意这样的,这不是白让她操这份心了么?

可见我又对她曾说过的话如此上心,琬儿又觉得心中欢快得紧,虽然心里头有了点小小的怨,可也没有轻易显露出来,只是淡淡言道:

“法家法术势三派,你首重哪一派?”

听到此闻,我就知道了琬儿是已经看出来我主修的便是法家之学了,而她能提出法家法术势三派,可想而知她也有涉猎法家之学的,毕竟会主动去修学法家之人少之又少,因此,我对琬儿也就越发有知音共鸣之感了。

法家法术势三派各有侧重,法派以严刑厚赏来推行法令,使奉法遵令之人无或缺赏,犯法违令之人无所逃罚;术派即为人主御下之术,声色不露而辨别忠奸,赏罚莫测而切中事实之妙算;而势则是君王手中的权势、权威,即君主统治所依托的权力和威势。

我将书重新放回书箱,悠悠说了句,道:

“三家兼容并顾,方得法家之大成!”

听我这般说辞,琬儿便也间接确定了我将来所要行进道路的方向了。有些心情复杂的看了看怀里的小雪儿,神色也越发温柔了,就是目光有了几分飘忽不定。

从知道雪儿的父亲前齐尚书令和谦便是高辰的师兄那时开始,琬儿心中就隐约有了几分不祥的预感了,和谦执政之时便将术势发挥得淋漓尽致,虽说在政治上取得了一定的优势,可最终的结局却是以如此惨淡的方式收场。

可以确认的是,和谦想走的就是一条以法治国之路,只是他们都在以各自的行政经验和实际情况来调整自己的行政理念和手段,越接近权力的中心,这其中的险恶与惨烈,就像是越发接近火焰的飞蛾,最后似乎都难以逃过被付之一炬的危险……

和谦的结局已是前车之鉴了,将来若是……

琬儿都不敢再想下去,她必须为此做好更加万全的准备才行!

“停车!”

琬儿轻唤了一声,车外负责赶车的阿正利落的将马车停了下来,主动掀开了车帘一角,恭敬言道:

“公子有何吩咐?”

在我的诧异表情中,琬儿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睡着了的雪儿抱到我怀里,随即回首向阿正说道:

“阿正,让紫玉将我的马牵来!”

“是!”

阿正领命,没有半刻迟疑跳下车便去寻紫玉丫头去了。

琬儿的举动令我有些触不及防,见她起身便打算走出马车,我想去拉住她又担心动静太大会吵醒雪儿,忙不迭低声唤道:

“你,你这是去哪儿?”

我话音刚落,琬儿旋即回过身来双手抚过我的脸,顺势在我眉间落了一吻,十分潇洒迷人,只听她在我耳边柔声吩咐了一句,道:

“我与紫玉她们有事商议,你且在马车内好生休息,乖……”

我脸上不觉一红,只剩下呆呆地看着她轻快的走出马车去了,待到车帘再度放下,我才不禁回过神来,微微叹了口气。

软硬皆施啊,这人,真是越发狡猾了呢!

……

往洛阳而去的途径路上倒也还算太平,小鱼带着她的商队在前面开路还一路铺排食宿驿站以作接待,安排得十分细心周到;紫玉与阿正依然随侍在我和琬儿身边,而我忙于公事之时,雪儿便多是交给他两人看顾,好在雪儿也是极为让人省心的孩子,从不随意哭闹耍小性子,和紫玉与阿正相处得也极为融洽,这点就让我和琬儿倒是省心了不少;至于洛卿和若君,都暂时留在邺城继续协助卫王萧昭控制邺城形势,以免发生其他动乱;慕公主么,便是洛卿在哪里她便在哪里了……

当然,除了紫玉和阿正以外,随行的还有十个从龙骑卫中精挑细选、身手了得的军士充作了护卫,一路落脚地点不是当地的驿站便是陈氏商社在当地的落脚之处,很是方便,而路上的一切事务都是琬儿做主安排的,我从不多加过问,一来是琬儿从不让我操心这些,二来既然是以巡查之名南下巡视,每过州县,我也会刻意去了解当地民生民情,有时候还会接见当地县令,所以,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公事上面。

只是最近琬儿好像也十分忙碌,我都会有偶尔一天都见不到她的身影的情况,更别提我们一家人好好坐在一起吃一顿饭了,可无论如何她都会嘱咐阿正或者紫玉,看着我好好用膳才行,我虽然偶会疑惑,可还是选择相信琬儿也就没有多问些什么。

今日午饭后好不易见着她了,却也只能远远看着她从容指挥手下身影,最近紫玉进进出出的次数也越发多了起来,可见她这位一军统帅要忙碌的事情定不比我这个监察御史要少得多少了……

驿馆的院子里,阿正正陪着小雪儿堆雪人玩呢,而我则一直远远的看着琬儿与手下商谈事务时的忙碌身影,好不易等到她将今日的任务分配妥当了,却见琬儿又准备外出去了。

我急了,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往她身边去了,在她诧异的表情里顺势牵过她的手就将她往屋里带,琬儿不觉微微有些红了脸,毕竟她现在一身男儿装打扮,而且还是一军统帅,我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在她手下面前牵着她的手就往屋里头带,这可绝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这个时候我也顾不了这些,反手将门也给带上,伸手顺势将琬儿困在了门边,琬儿不觉心绪一紧,心感不妙,手抵在了我的胸前,有些慌乱还带着点戒备,说道:

“不许乱来!”

我视若无睹,依然将她牢牢的困在怀里,直问道:

“这样多久了?”

琬儿微微一愣,竟也开始打起了马虎眼,嘀咕道:

“什么多久了啊?”

我想想了,早起之时人还是好着的呢。

“早晨起来后开始的么?”

我边问着边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果然,烫手得很,这不是染风寒了么?

我不禁皱眉,脸上有了几分不悦神色。

琬儿自知理亏,可她却从未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对于守军将士来说,风寒发热那是常有之态,通常忍忍出身热汗也就过去了,从没人将这小风寒当回事的,琬儿身为一军统帅,身担重任,要以身作则,更加不会将这些小病小痛放在眼里了。

“我没事儿……”

“嘴硬。”

我低叹一声旋即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琬儿顿时呆在了原地,等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自己被人占了大便宜,有些不甘心的锤了锤我的肩头,想要提出抗议,却被我进一步镬住了她甜美的红唇,忘情的吸吮起来……

琬儿有些气急败坏,断断续续的支吾道:

“你,你在作甚?”

“你知道我在干什么。”

说完,我又吻上了她的唇,比前一次还要激烈一些,就因为她说的话语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口不对心!

“放……唔……”

琬儿挣扎着想要我放开她,可却被我越发热烈的吻给挑逗得浑身燥热,气喘吁吁,直到我乘虚而入,与她的丁香小舌纠缠到了一起后,琬儿便知道了,若是再言不由衷,她很有可能会被眼前这个突然热血上头的家伙给吃掉的!

身上的力气感觉正逐渐被抽走,琬儿不再试图挣扎了,反而逐渐沉溺在这热烈而又深情的拥吻之中了。

待吻到气竭缓缓分开,两人的脸上都染上一层红霞,我们抵额相触,感觉到她原本紧绷的身子在我怀里逐渐变得越发柔软温暖起来,我的嘴角也不免染上一抹笑意。

琬儿有时候太过要强了,特别是她是萧珝之时,要她在他人跟前透露出一丝柔软与疲惫都是一件不能被轻易原谅的事情,所以无论是伤痛和疾病,她都是凭借自己强大的自制力来加以克服的。

可我心疼这样的她……

“少帅的防备之心竟比那身将军铠甲防护得还要密不透风,高辰无法,只能出此下策了,若有得罪,少帅海涵啊!”

琬儿此刻只感觉头有些晕乎乎的了,身子还有些发软,也不知是因为风寒发热的缘故还是因为其他,只能有些乏力的靠在我身上,拽了我的衣领,有些不甘却还是无奈的叹了句,道:

“你,果然是只令人讨厌的坏狐狸!”

我闻言微微一笑。

没错啊,我是那只可以识破她的谎言与伪装,知道她所思所想的那只坏狐狸,还是那只让她爱在心口,恨得牙痒的可恶的坏狐狸!

打横将琬儿抱在了怀里,将她往床榻上送,然后轻轻将她放了下来。

屈膝跪坐在了榻边,保持着与琬儿目光平时的状态,将旁边已经准备好了的汤药端道了琬儿跟前,一脸坏笑着说道:

“你自己喝,或者……我喂你喝……”

我好心给出了两点意见,我这媳妇儿讨厌喝汤药的习惯我是知道的,可这回子也由不得她了,既然染了风寒,就得好好吃药才行。

琬儿小脸一红,定是听到我要喂她喝药想起了那次喂药的情形了,顿时不待我多言,接过药碗闭着眼就将汤药往嘴里送。

待药入口,感觉这样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苦涩难喝,竟还有丝丝甘草甜味,而且温度也恰到好处,可想而知,这碗汤药定是早已准备有时了。

这冤家竟也是个细心周到之人啊!

……

从琬儿手中接过药碗,看她将汤药喝到了底,我不免露出赞赏的神色来,笑着言道:

“药不苦吧,我让阿正加了些甘草的缘故,若是还觉得苦,这里还有蜜饯,你含一颗。”

边说着,又将一小碟蜜饯给端了过来。

琬儿见状,心里早已是甜滋滋的了,哪里还用得着蜜饯啊,只是摇了摇头,旋即定眼看着我,两颊间还有一抹动人的红晕。

“不苦。”

“来,再好好泡个脚后,美美的睡上一觉,等你醒了出身汗,病也就好了。”

我边说着边给琬儿脱靴解袜后,将准备好的热水用木盆端了过来,感觉水温适度后,抚过琬儿的双足,十分体贴的给她泡起脚来了。

琬儿感触颇深,目光也不觉有些湿润了,她十分感动的柔声问道:

“为何对我这般好啊?”

我抬头对上她晶莹闪烁的目光,温和笑着说道:

“傻丫头,你是我媳妇儿啊,爱护你,照顾你一生一世,不是我理所当为之事么?!”

闻言,琬儿的脸上不禁露出幸福的微笑来,一把扑过来抱住我,抱紧了琬儿,我惊呼了一声好险。还好我及时站稳了身形,不然就得抱着她两人都滚地上去了。

“晨……”

“嗯?”

“我爱你!”

“嗯,我也爱你!”

琬儿在我怀里,开怀的笑了,那是我听过的,最悦耳动听的笑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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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七夕,祝大家节日快乐-

再加个小剧场,接上述剧情。

公主:你怎么知道我发烧了?

驸马:我看到你小脸红了……

公主:?

驸马:你对着我害羞脸红是正常的,可你同你手下说话时小脸红了很显然是不正常的啊……

公主:(汗……)

可怜的驸马就这样被公主拖回屋里家法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