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碗儿独自一人来到一条无人的后巷,身后,一个黑影从小巷子走了出来,注意到周围没有什么陌生人之后,便恭敬的跪了下来给小碗儿行礼。
“公……主上,您吩咐调查的事情,我们已经加派人手去调查了,可依然收获不大,敌国的奸细实在是太狡猾了!”
小碗儿转身看着身后一身男装打扮的紫玉,这些年来,她和红玉一直侍奉在侧,紫玉机灵好动,而红玉则沉稳多谋,她们都是自己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如今悄然入京,便是为了秘密查探潜入京城的敌国奸细,任务重dà,却也危险重重。那晚好不易寻到线索,设计将那牵线之人诱出,本想将此人制服后再细细审问,却没想那人武功不弱,突施暗算,乱放毒针,紫玉为护自己周全,在受伤的情况下一剑要了那人的性命。
我虽惋惜线索中断,可却更在意紫玉的安危,本想即可带着她去寻医,却不曾想,高辰会突然出现在那,才有了那晚突兀的会面。
我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皇祖母为自己钦点的驸马爷。说实在的,第一次见面,真的是糟糕透了!
他一身的酒气,许是喝醉了,被紫玉一把抓过来随手就扔在了地上,紫玉担心有诈,一剑刺过去想先试他底细,怎知他似丝毫不会功夫,胡乱抓了一气,却恰好碰到了那具尸体。
他吐了,吐得一塌糊涂,我想,他是被死人吓到了。
我出声制止了紫玉继续对他出手,若是一个杀手,见到死人是不会这般惊慌失措的,他就是一个倒霉蛋,在错误的时刻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为了顺li执行任务,紫玉对他动了杀心。
我并没有对他动恻隐之心,若是紫玉真要杀他,我想,当时我是不会制止的。
他反应很快,知道自己性命危在旦夕,立刻做出了讨饶的举动,就连说辞也十分的老套,不知为何,我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觉得留他一条性命可能并不坏,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是因为挂在他脖子上的那块凤佩,在那块玉佩显露出来的那一刻,我和紫玉都有些诧异,我们都没预料到,这个人居然高氏一门的长子嫡孙,我未来的驸马――高辰!
紫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出剑一挑,便将那块凤佩送到了我手中,紫玉跟随我多年,知道凤佩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她也很快便猜出了眼前之人的身份,陡然瞪大了眼睛,却不曾想,太皇太后居然将长公主许配给了这样一个软弱无能,贪生怕死之辈,愤恨悲痛之情溢于言表,有些激动的说出那句话来,道:
“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人,如何配的上……”
那一刻,我的心也陡然坠入冰窟,虽然我早已做好准备遵从皇祖母懿旨下嫁高辰,也从未想过要与他做一对人人艳羡的夫妻,只要能做到彼此互不干涉,假凤虚凰也并无不可。
可是,当真要嫁给此人,我却有些心有不甘了,为何会是他,为何会是这样一个人?
我死死的握住了凤佩,那一刻脑海中闪过一丝怨毒的意念,若是他死了……
从凤玉中传递到手心的清凉,却令我陡然清醒过来,他不能死,否则将会影响朝中大局。即便他死了,我要嫁入高门之事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只不过是从嫁给高辰变为嫁给高韦而已。
而且,皇祖母曾说过,拿着这块凤佩之人,便是我可以信任之人,他,是我可以信任的人?!
我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一直跪地求饶的高辰,那一刻,我有些怨皇祖母,更怨我自己,也怨他……
“本就是个无关紧要之人,走……”
我只知道我从未如同那晚般情xu失控,没想到那句话说出了口,不仅伤了他,也害了我自己!
……
幽幽的叹了口气,紫玉的话在耳边回荡着,将小碗儿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让她起身说话,这一个月来,她替自己奔波劳碌,人都清减了不少,实在是辛苦她了。
“也许,从一开始,我们调查的方向便出错了!”
紫玉听到主上突然提出这样的异议,莫不是查探到了什么消息?
这些日子以来,紫玉通guo各种渠道多方打听这几个月来突然出现在京师的各种人物,商人、学子、甚至是贩夫、走卒,只要行动稍微诡异和神秘的人,都被暗探严密调查和监视过,可惜效果都不大。
紫玉有些后悔,那日好不容易抓住的一个线人,因自己一时情急,便下手杀了,才会导zhi还未查出这奸细是来自哪国的,线索便就此中断。
当今天下大势,不仅有北魏,东还有北齐,划黄河下游而治,长江以南有陈国,而北边则常年有突厥犯境。
这些敌国奸细不仅负责探听各国重要军事情报,还会在特别时期,散布谣言,扰乱民心,煽动叛乱,祸国殃民,着实可恨。
主上为将这群人一网打尽,费了不少心思,许多奸细都落入法网,难以遁形。可最近接到一个消息,说某国有重要奸细潜入京城,且图谋不轨,为了查明这群人的身份和目的,花费了不少精力和时间不说,可查到的东西,却少之又少。
“主上的意思是?”
紫玉忍不住询问道。
“我若是他们,肯定会尽力隐藏自己身份,不引起他人瞩目,以便行动!”
小碗儿淡淡的提出这句合理的推测。
“嗯,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花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用来排查那些行动隐秘、身份不明之人!”
紫玉点了点头,将这段时间做的部署和计划在脑海中又过滤了一遍,想要找出其中是否有所遗漏。
“我说的调查错了方向,就是这个。我觉得,他们并没有努力隐藏自己的身份,反而还大张旗鼓的在我们眼皮底下行动!”
人有时候会被定势思维所束缚,以为本该如此,可若是遇到聪明狡猾的对手,焉知他不会反其道而行?
了解到这一点,还多亏了下午那场真假逍遥生的闹剧,那个假冒逍遥生的人,所用的手段与其如出一辙。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正因为他顶了逍遥生的身份,活跃于京城之中,才会被密探所忽视。
小碗儿嘴角微微上扬,看来这次的对手,没那么简单呢!
“紫玉,你帮我调查清楚京城画坛最近几年内新进了哪几位名家,特别要注意,里边一个叫逍遥生的人!”
紫玉恍然大悟,有了新的调查方向,抓住那些敌国奸细便指日可待了。
“是!”
紫玉低头领命。
“我们得速战速决啊,皇祖母已经下懿旨召长公主回宫了,在这之前,尽kuài将此事了结!”
“是……公主殿下!”
萧琬负手而立,抬头仰望着天空中那轮皎皎明月,若有所思……
翌日,好不容易等到散朝,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后已过了午时,我气冲冲的出了皇宫,直奔杨安源的宅院。
今日轮到他到国子监讲经授课,不用回翰林院,故而,我亲自到他家去堵截他!
到了他家,才知道这厮还没回来,这个时辰,好不易得了个假期,他肯定是在哪个花楼里喝酒享乐去了,从他的贴身侍从那套到了消息,他人现在正在花满楼喝花酒呢!
好你个杨安源,别被我找到你,找到我非打断你狗腿不可!
这不,我怒气冲冲的往花满楼那奔去……
我一脚踹开了房门,拥着美人花天酒地的杨安源顿时吓傻了眼,美人们都被我气势汹汹的模样给吓得花容失色,以为是寻仇的来了,纷纷尖叫着跑出了厢房。
杨安源见我面有愠色,心中暗叫不好,边陪着笑脸,人边往门便挪步,嘻皮笑脸的问道:
“哎呦,我还以为是哪位贵人降临呢,原来是高兄啊,你要来早跟兄弟我说一声嘛,搞这个大的阵战,瞧把那些美人给吓得,影响多不好啊!”
我笑着看着他,不等他人到门边,我便一脚将房门给踢严实,再顺手带上了房门,挡住了他的去路。
“杨安源,你还敢自称是我兄弟啊?说,你都干什么好事了?”
说道最后,我基本上是用吼的了,没有立刻拍死这混蛋,我都有些感叹自制力惊人了!
杨安源吓得立马躲到了酒桌后,深怕我一个健步上来就往他脸上来两拳似的,他见我怒气冲冲,就知道自己做的坏事败露了,留在他眼前的就两条路,要么坦白交代,要么死不承认。
坦白交代会被高辰打,可死不承认,会被他打死的!
杨安源浑身哆嗦了下,酒气都散了,急忙低头承认错误,一副态度陈恳的模样,言道:
“我自知罪不容诛,不应该喝醉了酒,把那黄田石印章赌输给别人!”
什么?喝醉酒跟别人赌博?还把我的印章做赌注输给别人了?
“杨安源,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我冲到了酒桌前,想要去抓杨安源,奈何他跟我玩起来跑圈圈,两人沿着有些宽大的圆桌跑了好几圈,我抓不到他,他也摆脱不了我,就这样,两人都累得开始喘气了!
我看着这满桌的菜肴和酒杯,操起酒杯就想砸杨安源那厮,真是气煞我也,这小子犯浑也不该拿我的印章去做赌注吧,即便是喝醉了赌输给人家,也不该瞒我至今,还弄了个假印来糊弄我?
真是打死都不为过!
扬起手,就准备将酒杯砸过去,杨安源吓得立马躲到了桌下,嘴里还不断哭喊着求饶,看来他也是真的吓坏了,他从未见过我如此生气,只怕我这一酒杯下去,他就的见血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确实做的有点过了,努力平息自己的怒气,把酒杯又扔回到桌上,这酒杯若是真的扔下去了,这混小子的伤药费和这花满楼的损失,还不得我垫着,真是得不偿失!
一屁股坐了下来,我确实该平心静气的跟他好好谈谈了,要查出那个假冒之人是谁,还得靠杨安源这小子给我坦白交代。
“行了,别装了,给我坐好,老老实实回话!”
杨安源知道我不会打他了,这才悻悻从桌下钻了出来,一副讪笑,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副待罪的模样。
“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约一个月前,就是向你借印没几天的事情!”
我努力忍住没立马给他脑袋上来那么一锤子!
“你把印章输给谁了?”
这个问题一出,杨安源也有些印象模糊,那晚他喝醉了,才会在别人的几句怂恿下,拿印章和那人立了赌约,然后莫名其妙的输了,印章就这样输给了对方。
杨安源努力回想当时的场景,拿起桌上的酒杯试图重新当时的场景,这才渐渐有了那人的模样,忙开口说道:
“我想起来了,那是个相貌不凡的公子,他举止优雅,气度上佳,而且出手阔绰,应该系出名门,非富即贵!说起来,京城的王孙贵胄我大多都是识得的,可却从未见过此人,不可能啊,若是哪家名门有这般出众的公子,我不可能不认识的!”
听到这,我不仅扶额沉思,看起来事情远比想象中要棘手。
“可是出什么事了?”
杨安源这才意识到可能是出什么大事了,不然,我也不会如此盛怒,他从未见我如此失态!
“是啊,出事了,出大事了!”
我冷冷的瞧着杨安源,把他瞧的浑身难受,瑟瑟发抖。
“你应该知道我最痛恨的是什么?”
杨安源不禁吞了口唾沫,脸色发白。
“我最痛恨的就是负心薄幸,欺骗女子感情,寡廉鲜耻之徒!”
“难道……”
杨安源心中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那人假借逍遥生的名义,四处沾花惹草,名声败坏,更为可气的是,他还染指了陈员外家的千金!”
杨安源吓得双脚发软,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已经超出了他可以承受的范围了!
“杨安源,你最好给我尽kuài查出那人是谁?现在何处?否则的话……”
狠话我撂在这了,杨安源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这事因他而起,如果不尽kuài将此事查明,恐怕事件的后果不是我们可以承担的起的!
杨安源的手阵阵发抖,好不易拿起了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需要借酒劲壮壮胆,无论如何,即便是将京城翻个底朝天,他也要把那个混蛋给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