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着脸上带着明显冲动易怒的叶瀚,心里默默地权衡着。
他作为多疑的君王,看待任何事情都带着探究和怀疑。
看叶瀚这个状态,那发自肺腑的对裴老将军的厌恶之情绝对不会造假。
看来,裴老将军虽然对他不恭不敬,狼子野心已经显露出来了,但是尚且没有拉拢皇子。
这对他有利。
一家人,胳膊肘不能往外拐。
他看着叶瀚,语重心长道:“裴老将军专权的弊病,是自先帝时就已经存在的问题了。”
他目光发散,仿佛注视着旧日时光,悠悠道:“那时,穆云朝建朝不久,政局不稳,为了稳定军心,镇住边疆,启用裴老将军,他虽然也有失利的时候,但总体来说,还是居功甚伟,也就导致他自视甚高,表面上毕恭毕敬,实际上阳奉阴违。”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皇上第一次如此坦荡地说出君臣不和的真相。
叶瀚脸色严肃。
这些往事,就算父皇不说,他也明白得很,不过是功高震主,现在留不得了。
更何况,裴老将军居然胆大到亲自闹到御前挑衅,这分明就是要造反的节奏。
叶瀚握紧了拳头,沉声道:“虽然积弊已久,但是眼下必须到了要收拾一下的地步了,不然,裴老将军的嚣张气焰只会更加高涨,以后,只会更不把我们叶家人放在眼里。”
叶瀚不期然地想起来了裴妃的那只猫儿。
那时,那异瞳猫儿把自己抓伤,母后带着自己,想要依照宫规教训一下裴妃,结果最后却惊动了父皇,父皇更是不问是非,把裴妃保下来了。
若不是背靠裴府这颗大树,裴妃安能如此猖狂,母后何必如此受气!
叶瀚心中,对于裴府的仇恨,更上了一层。
皇上瞧着他,看他脸上冷硬之气,恍惚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也是一样的少年意气,一样的受不得委屈。
不错,让他来接手这天地,不算荒唐。
皇上嘴角浮现一抹笑意,道:“但是,他就算再怎么猖狂,也万万不可能动摇我朝根基,就算与西域胡人联合起来同流合污,也不可能毁了我朝百年基业。”
叶瀚听到这里,愣了一下。
他疑惑道:“同流合污?”
他心目中,裴老将军虽然目中无人,野心勃勃,但是至少还是维护穆云朝的利益的。
不然,怎么会战功赫赫。
皇上摇摇头,叹道:“瀚儿,很多事情,远远比你了解得复杂。”
他耐心解释道:“其实,朕手里早就有证据表明,裴老将军在领军打仗的时候,收取过胡人的贿赂,以几城几池的代价,换万两黄金。”
叶瀚瞳孔猛地放大。
什么?
这不就是卖国贼吗?
他感觉裴老将军的形象一下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可思议道:“这……裴老将军不是一向驭兵有术,战功显赫吗?怎么会做出这样不仁不义的事情来?”
皇上道:“意外吗?朕刚知道的时候,比你还要震惊,第一念头就是绝不相信,但是,罪证确凿。”
叶瀚脸上保持着惊讶的神情。
皇上笑道:“人心之难测,是你终其一生都要好好学习的学问,总之,裴老将军的野心,已然不容小觑。多年之前,他就能为了黄白之物,甘愿卖国,以此换取荣华富贵,今日的他,自然也可以为了追求更高的待遇,再次跟西域胡人狼狈为奸。”
叶瀚没想到此事居然如此复杂。
本来他已经设想了一下对策,万一父皇问起来要如何应对兵变、逼宫,他也能侃侃而谈。
但是,他不曾料到,裴老将军居然还有过这样的历史和经历。
皇上看他一脸震惊,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又接着道:“朕怀疑,这次朕突发恶疾,恐怕与裴老将军脱不了干系,说不定,他就是想与胡人里应外合,彻底搞垮穆云朝。”
叶瀚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如此……简直欺人太甚!”
他毕竟年岁还小,除了愤怒,暂时真不知该如何解决。
他隐隐约约意识到,若是自己有朝一日真的坐在龙椅上,要面对的是怎样错综复杂的情势。
太多的弯弯绕绕,勾心斗角,而身为执掌大权的君王,必须要保持绝对的镇静和冷静,甚至要做到适当装傻,装聋作哑。
他带了无尽的钦佩看着父皇。
他更小的时候,还曾经暗暗抱怨和怨恨过父皇之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