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相府。
林若期穿着崭新的衣袍,踏着舒适的靴子,站在相府大门前,看着家门口皇上亲手题的气派的牌匾,一下子热泪盈眶。
久违了,他的家。
回想过去的几个月,真像是梦一样。
在那个阴暗潮湿的斗室里,他过得浑浑噩噩,每天被盘问、被拷打,意识模模糊糊,满脑子都想着如何脱身。
到现在,那个红衣男子终于履行诺言,把他放出来了。
他心中百感交集,感觉自己一下子自由了。
什么百花坊、桃儿,什么前尘旧事、五石散,通通都变得遥远而迷糊。
反正他现在又回到了相府,就算不再是朝廷命官,至少依旧是相府少爷。
只要他不故意滋事,日后的生活想来也是风平浪静的。
他深吸一口气,进入相府,看门的下人见了他,都是恭恭敬敬的模样,不敢有半丝不敬。
他心情愉悦,径直向林相的书房走去。
他还记得,红衣男子是谎称他去乡下避世散心了,所以此番回来,他得跟父亲交代一声。
他酝酿着说辞,慢慢走过去,扣了扣门。
书房里传来林相的声音:“请进。”
林若期慎重地推开房门,故作轻松,对林相道:“父亲,儿子回来了。”
听了他的声音,林相抬起头来,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淡淡道:“你一去乡下,就呆了近半年,不知可有什么反思和收获?”
林若期腹诽,我哪里是去反思的,分明是去遭罪的!
这段时间过得生不如死,他恨都要恨死了,哪有功夫反思?
不过,林若期一想到体内被种上的蛊虫,就知道不情不愿地道:“父亲,孩儿知错了,不该吸食五石散,不该流连烟花,不该食朝廷之禄却坐着离经叛道的事。”
这些话都是林相教育他的,他一板一眼地说出来,虽然算不上多么诚恳,但至少好像是个迷途知返的模样。
林相对他其实相当失望。
上次亲自抓到他吸食毒品,这逆子不但没有觉得惶恐,反而还反过来埋怨他,已是让他伤透了心。
他虽然对子女算不上多用心,但是始终要求他们会做人。
而林若期的表现,却让他丢尽了人。
林相摆摆手:“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生活,虽然现在没有一官半职,但是千万不能妄自菲薄,再做出与身份不符的事情来。”
林若期看着他事不关己的样子,突然心里涌上一股浓浓的不甘。
他站在那里,问道:“父亲,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多余?”
林相正忙着,整理皇上给他的政务,其中就有很重要的关于将军府的秘辛。
皇上准备对付裴老将军了,这是他们这众大臣里人人心照不宣的事实。
而他作为皇上的左膀右臂,自然要出一份力。
虽然他的现任妻子就出自裴府,但是在公务上不得偏私。
若是皇上真的要对裴府下手,他是不会包庇裴府半分的。
林相此时正忙到要紧处,眉头皱的很深,又冷不丁听到儿子这句话,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他不耐烦道:“你都多大人了,问这话,不觉得自己幼稚吗?”
他毫不留情道:“你本来就有错在先,皇上仁慈,留你免受牢狱之灾,你还不好好吸取教训,反而无病呻吟。”
他自己说着自己的,也没注意看林若期的表情:“你要珍惜时间,真正做些对国家对社稷有用的事情,而不是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林若期终于忍受不了父亲的说教了,他打断道:“父亲,这些大道理我从小听到大,今天能不能说点新鲜的?我就想问你一句,我对你而言,真的是多余吗?”
林相从来都是直来直去,说话最讨厌矫情的话题。
他不知道林若期这突如其来的执拗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现在确实妨碍到他处理公务了。
再加上林若期先前做的事情太混账,还跟自己顶嘴,林相的态度自然不好。
林相冷冷道:“多余。满意了吗?没别的事情可以走了,本官要有要事处理。”
林若期站在原地,愣愣的。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不是父亲喜爱的孩子,所以从小连撒娇也不敢。
别人家的小孩都可以在父亲的臂弯里玩耍,他只敢自己跌跌撞撞地走。
别的小孩可以哭叫,他唯恐出声引起父亲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