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手逼死了自己的徒弟?
就为了自己的狭隘和置气,逼死了一个武艺高强、年轻有为、有血有肉的青年?
白泽期愣愣地,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似的,脸上带着半是惊愕半是茫然的表情,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白泽期下意识地否认自己的想法,冷辰逸那小子很有一套,肯定会有办法活下来的,绝不会让自己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这荒郊野岭的……
他那么骄傲,那么执拗,肯定不会就这么荒谬地死去……
虽然白泽期这么想着,似乎说服了自己,但是感觉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湿湿的。
他茫然地伸手,摸到了一手的泪水。
自己怎么哭了?冷辰逸绝对不会死的。
他反复告诉自己,但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喊着:他死了!从这么高的悬崖上跌下去,怎么可能不死!
有一种更大声的声音应和着:是你!是你自己把徒弟逼死的!
白泽期缓缓地转回身子,用极为缓慢的步伐向自己的屋子方向走去。
他没有回头再瞧那悬崖一眼。
他该怎么面对冷辰逸的母亲?
那个无理都要争三分的女人,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因为一个自私的要求,就死于一个荒野山间,会不会气疯掉?
他该怎么面对冷辰逸口中的兄弟?
这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若是知道冷辰逸为了给自己求医,被所谓的医仙间接害死,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最重要的是,他该怎么面对自己?
医者仁心,他向来都只是救死扶伤,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的性命。
如今,却目睹着自己的徒弟,为了自己的要求失了生命,有违医德,更有违良心。
冷辰逸……
他向来爱穿红衣,狂放任性,从前总是与他对着干,作为徒弟,没有一点徒弟的正形。
说实话,冷辰逸是他见过的人里,性格最潇洒了、也是最难被驯服的人,他始终保持着特立独行的个性,表面上放荡不羁,实际上却比谁都更专注和认真。
白泽期看不惯他的行止打扮,不止一次地提醒他要穿得素淡些,别整天穿着一身招摇的红色,倒像是去唱戏的。
记得那时,冷辰逸笑着回答说,穿红色是为了与人交手时,不容易被看出负伤来。
是啊,血的颜色,不正是刺目的红色。
如今,他或许已经在谷底,摔成了一摊肉泥,那身红衣,估计已经全是血污了吧。
白泽期木木地想着,心里被一种又麻又痛的感觉控制着。
他行医多年,虽然个性冷淡,但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有损良心的事。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他,让他竟然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徒弟!
简陋的小屋近在眼前,白泽期控制不住地又想起了许多画面。
那时,还是少年的冷辰逸被他惩罚,不情不愿地跪在屋外面的雪地里,抄了许多遍医书。
有时,白泽期也会自省,自己是不是体罚得太过严重了,但是每次一看到冷辰逸生龙活虎、张牙舞爪、甚至对自己肆意挑衅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惩罚过重了。
反正他也想要习武,正好给他磨炼磨炼耐力。
在这间简陋的小屋里,他为自己磨过草药、念过医书、烹过茶,师徒二人,有时也会有些难得的温情。
不要再想了。
白泽期告诉自己,往事已不可追。
如今冷辰逸生死未卜,虽然很有可能已经丧生,但尚有一线生机也未可知。
白泽期想,他要先等上七日。
什么也不想,等上七日,万一冷辰逸真的没死,自然会再来找他。
若是七日之内,他不出现,那多半是凶多吉少,大概率已经死了。
那他会为他在云顶山的峰顶立好衣冠冢,然后离开这个地方,从此永不再回。
然后,他会立即收拾行囊下山,先找到那个被冷辰逸舍命相求的人,为他诊治好,了却徒弟的心愿。
最后,找到冷辰逸的父母,告诉他们儿子的死讯,就绝不反抗,任凭他们发落,若他们仁慈,不愿意如何,他就自己了结性命,到黄泉再向徒弟赔罪。
想好了这些事情,白泽期恢复他一向的冷漠神情,甚至为自己倒来一杯茶,然后缓缓喝下。
若有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定然以为这是一副在寻常不过的画面。
但是若仔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