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她是洛石。

景晔怎么可能放弃她。

无论她此时是何模样,都是他的小藤妖。

是他教给她与人为善,身行正道。

然而却被这些正道逼得无处容身,渐欲成魔。

是他将她从妖岭接回天上,信誓旦旦的要护着她。

可是如今,他竟然让她陷入到这种地步。

“过来......”景晔声音沉痛,抬手凝望着她,唤她回来。

他步步逼近,洛石还在后退。

直到,她脚边被不知是谁的尸身阻挡。

洛石心有所感,低头看去。

只见横在她脚边的是她曾送给苏乐的法器。

她转头看去,只见苏乐就躺在她脚边上。

此时无声无息,不再动弹。

洛石放眼望去,她从五溪山诸仙者屠刀下救出来的人,竟无一人生还。

他们做错了什么?

为何这天地间不能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终究,她要护着的那些人,一个也没能护住。

善恶是非,又有什么意义?

此时洛石已经无法控制体内的异兽,更何况她此时神识大乱,万妖噬心,无法自控。

耳边是景晔不断的唤着她,体内的神识混乱,无法归位。

它们在嘶喊,想要破体而出,他们要毁天灭地。

似乎要破裂的身体,洛石仰天长啸一声。

无法控制的灵力此时发出巨大的攻击力,周围生灵俱灭,飞石走沙。

灵力波及到的地方,正在厮杀的神魔两族士兵被震得五脏剧烈,弹飞了出去。

灵力高强的,也难抵此时巨大的威力,纷纷撤退。

景晔以灵力为盾,飞石走沙中,还在试图靠近洛石。

此时天地异色,黑云压顶,整个妖岭在晃动,连天都在旋转。

万妖殿早已经坍塌,此时那早已经被封印的万妖洞展露了出来。

如同巨兽那黑如深渊的巨口,即将要吞噬着一切。

景晔察觉到不对,这里山势在变。

妖岭的阵法被开启,当年盘古大帝拼着殒身封印的万妖洞,原来是个阵法。

此时阵法被破,俨然有毁天灭地之势。

此时灵力低微的士兵已经被吸进了万妖洞,草木万物也在被万妖洞吞噬。

盘古当年开天辟地,拯救天地于混沌,此时这万妖洞要毁了这天地,要这五界重归混沌。

景晔大骇。

“洛石,收手!”

此时在阵中的洛石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她的神识被塞闭,如行尸走肉一般。

翻手间,草木疯长,花开妖异,不过瞬间便枯黄一片。

天地间的生灵渐渐失色,万物也将毁灭。

景晔试图阻挡,可是那万妖洞如同无底深渊。

耳边哀嚎遍野,而站在风沙中心的洛石,血衣猎猎,双目赤红。

景晔满目悲伤。

他知道,想要阻止这场毁天灭地,便要杀了她。

若是留着她,这天地便要被吞噬,重归混沌,万妖主宰。

烈风中,景晔被风沙迷了眼睛,泪落而不知。

他望着她,若是能重来,他宁愿她是那个在妖岭上为王,自由自在的妖王。

若是能重来,他宁愿她一生都留在苍梧,嫁于白渊。

天上,世人口中最好的地方。

可却是这个最好的地方,夺了她的一切。

景晔朝着她走去,耳边还有仙者大喊着杀了她。

是啊,杀了她才能阻止这场天地的浩劫。

那时师父说不该逆天而行,他做了,他不悔。

可是洛石是妖王吗?

她又做错了什么?

洛石依旧双目赤红,周身散发出强大的妖力。

是啊,上古时候的万妖集于一体,便是盘古大帝当年都拼死才能封印,如今又有谁能奈何?

他一直知道,从出生的那一刻起,神族的尊者便说他是当年盘古帝遗留的幼子。

更说他可拯救天地于浩劫之中。

他从小便在众人的期望中长大,修炼。

按部就班的做了太子,唯一做的出格的事情,便是坚持娶洛石做太子妃。

他能救苍生,又该怎么救那个他所钟爱的女人?

他望着万妖洞的方向,当年盘古大帝封印万妖洞的时候,肯定设有阵法。

天地五行,皆在阵法之中。

他看着那阵法的规律,终于,让他找到了阵眼。

封山大阵,便是盘古大帝当年也为此殒身,再度封印谈何容易。

景晔站在妖岭的最高峰上,他身后便是阵眼。

他回身望了一眼苍生,最后目光落在了洛石的身上。

尸骨如山,天地异色。

而他,目光悲悯且不舍。

日月已无光,天地皆暗淡。

那阵眼在晃动,万妖的身体即将破阵。

面对着黑如深渊的万妖洞,众人从惊恐到无助,有些已经放弃挣扎。

就在此时,他们听着沙尘飞扬,寒风猎猎中传来一个苍凉且悲悯的沉哑之声:

“愿以我身祭苍穹,以我魂祭天,以我魄祭地,以我善......佑她。”

景晔的声音,在这昏暗的天地间如一道定魂咒一般。

只见最高峰上的他,望着洛石所在的方向。

隔得太远,看不清他神色间的不舍,更不知道他眼中的浓情。

只知道,他从最高峰落下,跌落在阵眼之中。

狂舞的沙石停了。

吞噬的万妖洞闭了。

天复明,地复绿,万物都静止了一般。

只见那阵眼中星星点点的金光飞了出来,散于天地之间。

神族的,魔族的,还有鬼蜮的,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景晔的元神。

元神俱灭,神魂不在,便会散于天地之间,不复存在。

景晔殒身了。

以身祭了这封山大阵。

洛石周身的妖力骤然消失,主宰她身体的万妖被再次封印,她神识恢复清明。

她望着失衡遍野,望着阵眼中星星点点的金光,意识到那是什么。

她拼命的奔跑而去。

她还没有嫁给他。

她还没有告诉他,她的礼仪已经学会了。

她更没来得及抱他一下。

甚至,没来及看他一眼。

跌倒,爬起,跌倒,爬起,再继续奔去。

她双手拼命的想要挖开那一片土地,不消片刻便血迹斑斑,森森见骨。

“你骗我,你说了会回来娶我,你骗我,又骗我......”

“你出来!”

“景晔,你出来,我错了......我错了......”

“景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