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没有秘密，信息时代的加持下，消息流通更是迅速。
吴睿在中午休息时，与琳达一起吃饭，快餐店另一桌的几个‘工友’正聊的就是保罗儿子今天订婚的大喜事。
保罗是尤金名人，消息早就传遍了。
吴睿神色听到后神色暗淡，所谓释怀哪有那么容易，他的确放下了，但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却受到严重打击。
琳达不知情况：“你不舒服吗？”
上次她的生日派对吴睿没来，却送了礼物，两人终于还是成为朋友。
作为社区监督负责人，琳达这几天都跟吴睿一起吃午饭。
“我妻子要嫁人了，哦，前妻。”吴睿没有隐瞒，事情已经发生。
琳达愣了愣，品着这句话有些发蒙。
米国网络社区上也盛行伤痛文学，例如什么男主重回旧地，在与女主共进晚餐的餐厅缅怀。
熟识的餐厅经理问候：“你女朋友XX小姐呢？怎么没有一起来？”
男主道：“我女朋友结婚了……”
后半句话不用说也懂。
结婚对象不是我。
琳达以为那都是艺术创作，却不想今天中午，艺术照进现实了。
前妻改嫁，吴睿却险些入狱坐牢，如今还有上千小时的社区服务有待偿还。
这绝对是人生中的暴击。
琳达其实看过吴睿的档案，但只说了判罚结果，并无内情透露。
但她有感觉，吴不是坏人。
“是……他们说的订婚宴？”
吴睿苦笑：“能不聊了吗？”
琳达竟然道：“我觉得你应该直面这一切，而不是选择逃避，她改嫁，你也可以再娶啊，能说说你的故事吗？”
吴睿想说，你礼貌吗？
可他没能说出口。
琳达是那种很阳光的女孩，似乎在她眼里这世上没有苦难，哦……不，准确的说，苦难不值一提，阴霾总会被阳光驱散。
吴睿没说话。
琳达则不再强求，却道：“你不说也行，但我觉得你应该去参加订婚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这是她的新人生，也代表你人生新篇章的开启。”
吴睿竟然有些心动了。
可能，
伤得更痛一些，才会彻底释然？
“我有禁令的，不能接近布莱恩太近。”
琳达见他答应了，笑着眨了眨眼，道：“我知道，我们远远看一看就好了啊，我来安排，今天你就上半天工吧，我也请假陪你去。”
起身后，琳达摸出钞票摆在台面，又对吴睿补充一句：“哦，你不要多想，我对你没意思的，只是你又不愿意去互助会，那我就只能为你亲自开导咯，你们这些社区服务工每季度也有心理考核指标的，我是公事公办。”
说着，她开始打电话请假。
等顶班的人来了，又为吴睿做了今天的服务计时，两人便坐上琳达的车前往西部靶场。
……
靶场外。
停泊的车辆无数。
订婚的现场就在靶场的草坪空地上，搭建起白色的遮阳棚。
琳达将车停得很远。
隐隐能听到爵士乐队的演奏。
“好像开始了。”琳达催促吴睿下车，车子熄火后，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望远镜，又踩着引擎盖到了车顶。
看到吴睿还在下面发呆，她没好气埋怨：“上来啊，等什么？”
吴睿目瞪口呆：“你车上随时放着望远镜做什么？”
琳达笑道：“我可是正经人，观鸟用的，兴趣爱好不行吗？快上来！”
等吴睿上了车顶，接过望远镜才知道琳达没说谎。
望远镜很专业，清晰度与视距很高。
琳达先调整后才给他，正好将现场的画面收入眼底，只是没有声音。
等他无声看了一会，琳达又道：“一人一个镜桶，凑近点，你左我右。”
没等吴睿反应，琳达就将那张娃娃脸凑了过来，与他贴在一起。
琳达在左侧用右眼看，吴睿在右侧只能用左眼看。
他全程被摆布，哭笑不得，也只能这么凑合着。
台上。
一个健壮的中年人正举着话筒发言。
在他身后两侧则是穿着西装与礼裙的新人。
“欢迎诸位光临，参加布莱恩的订婚宴……”
琳达的声音响起。
吴睿蒙了：“你能听到？”
琳达嬉笑：“帮你脑补配音一下啊，不然咱们俩多傻。”
“快看，要交换订婚戒指了，有钱人礼仪还真多，明明私底下求婚就是了，订婚、结婚怎么还分两次啊。”
“当年你结婚时也是这样吗？”
琳达继续扎心。
吴睿苦涩道：“毕业时我就求婚了，那时候没那么多钱，也没有多少朋友，我们去汽车旅行了一圈，回来不久后就办婚礼了。”
琳达道：“所以婚礼誓词都很假啊，什么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别说了。”吴睿觉得心里在滴血。
至死不渝？
那怎么会爬上别人的床。
“你够痛了才会醒悟啊，有些人与事是不值得缅怀的。所以你不该闷在心里……”
“我常看一些网络伤痛文，上面总说对前任，总有美好回忆，就算是分开了，各自安好便是晴天，彼此祝福。”
“其实都是狗屁，前任皆祸害，谁会祝福？”
“吴，你不该将事情压在心底，应该发泄出来。”
吴睿跟不上她的思维跳跃：“怎么发泄？”
“骂啊，骂出来！当面骂人犯法，背地里喊几句又不用负责任。”
“可我不会骂人……”
“那我教你，婊子，贱货，当妇……”
“额……”
吴睿蒙了，实在喊不出口。
琳达却嘴皮子不停，俨然为他代劳了。
可心中郁结竟然真的渐渐消散，反而更多的注意力，被他放在琳达身上……
吴睿都不看望远镜了，而是看身边的女孩，为他嫉恶如仇，伸张正义。
并非只有女人才期盼那个架着七彩祥云，前来拯救的人。
男人也可以期盼。
看着看着，吴睿轻轻笑了，这是他自离婚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
琳达的咒骂一停，转而变成惊呼——
“哦，上帝，出事了！”
吴睿回过神，连忙收回看着她的目光，笑容也收敛：“怎么了？”
琳达依旧看着望远镜：“你没看到吗？现场乱套了。”
吴睿还真没看到。
不过现在他却看向了镜头内。
正如琳达所言，不久前喜气洋洋的现场，如今变作凌乱，宾客四散，在躲避着什么。
一个人影正将摆在台前的桌椅推翻。
台上的人在呵斥什么。
有人正要前去阻拦，最终将那闹事的人束缚。
琳达道：“好急好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不我们趁乱进去看看？”
可是，她却发现吴睿呆住了。
琳达在他眼前挥手：“哎，你怎么了？”
吴睿惊醒，却跳下了车：“走吧，不用看了。”
“为什么？”
“够了，我觉得，我真的看开了。”
琳达狐疑，觉得吴睿不太对劲，却又不知原因何在：“你认真的？”
“真的，你帮我出了气，我好受多了，快走吧，晚上……我请你吃饭。”
琳达一听‘吃饭’，顿时笑了：“那可说好了，我要吃自助餐，我知道一家不限时的海鲜自助，咱们给老板上一课。”
吴睿点点头，一切应允，只是接引她下来，两人开车离去。
诚然。
吴睿猛地想起一件事……
李……李先生说过，会帮他复仇。
只是时间过去这么久，吴睿早就不抱希望，以他的身份地位，远不是能觊觎向保罗家族这样的人复仇的。
就如大多数普通人，遭受屈辱，大多只能无能狂怒，慢慢隐忍，最终自我释怀。
这世上没有公平，所谓的公平都是不公者们虚构的。
难道，李先生真的动手了？
所以吴睿不敢久留，害怕坏了事儿，或是再次追查到他身上。
……
靶场。
闹事者还在叫嚣：“布莱恩，你这个魂淡，你害死我了，害死我了！！”
场面早就一片大乱。
而听到女子的话，宾客全都震惊的看向台上穿着西装的布莱恩。
布莱恩惊慌失措，大喊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他当然认识。
两人多晚混迹在一起。
甚至有一次还跑到了女人家中，在他吃了安眠药的丈夫面前，大开大合。
布莱恩没想到对方会跳出来闹事。
但所幸，他没有留下证据。
与女人的交往都是另一个不记名电话号，在决定求婚时，他便丢掉了电话卡，斩断一切。
更没有送过女人任何礼物，没有与她共同出现在公开场合。
她想来泼脏水？至多让场面难看一些，却伤不到根本。
派蒂也是茫然，望向布莱恩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许不信任：“布莱恩？”
布莱恩拉着派蒂的手道：“你不信我？我们这些天什么时候分开过？就算分开，也没断过短信。”
“你知道我爱你的，对吗？我们都要结婚了，我为什么要在外面胡搞？”
保罗听到儿子的声音，脸色沉了下去。
他其实并不相信儿子。
否则，当初也不会闹出枪击事件。
更别提……
他真的要娶这个结过婚的女人？
当然，保罗不在意儿子跟什么女人在一起，结婚签婚前协议，未来离婚也没有损失。
女人？不过玩物罢了。
他能坚定继续在一起，或许也证明两人是真爱了。
而眼前……
绝不是空穴来风。
否则一个有夫之妇，怎么会跑到订婚现场大闹？
但保罗绝不可能承认。
所以他看向儿子。
父子间的目光对视，瞬间有了默契的无声对答——
“做干净了？”
“肯定干净！”
有了眼神沟通，保罗便有恃无恐了。
“把这个疯女人带走，送去警局！”
“这是污蔑，我一定会追究到底，送她上法庭！”
几个壮汉要将女人带走。
女人疯狂挣扎，已然不是单纯的怨恨，竟然癫狂的笑了——
“你不承认是吗？”
“哈哈哈。”
“送我上法庭？真要上了法庭，你儿子就完了！我有证据，哈哈哈，我有证据！”
“女人——”她冲着派蒂大喊，“赶紧去医院检查吧，你的未婚夫有毒，她已经传染给我了，或许，你也已经中招了！”
“我是来要一个补偿的，可不是来跟你抢男人的，这种人渣，他不配！”
话落。
场间顿时哗然。
台上原本就有些慌乱的布莱恩，彻底绷不住了——
“你，你胡说什么？”
“什么我有毒？”
女人审视他一阵，愣了一下，转而又笑：“所以，你自己竟然不知道？你有HIV！玛德法克的你有HIV！哈哈哈哈！”
“是你传染给了我，这段时间，我只跟你发生过关系！”
“什么？”布莱恩脚下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派蒂彻底傻了，事到如今，她已然知道真相：“布莱恩，你，你真的有HIV？”
“不，我没有，我发誓，我真的没有……”
保罗原本怒红的脸色，骤然苍白。
扫视全场宾客。
惊诧、错愕，或是饶有兴趣，各种复杂的情绪，正是一副众生相。
他丢下话筒。
重重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
然后转头对儿子怒道：“布莱恩，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惹出来的祸，你自己想办法！但在这之前……”
“立刻给我去医院检查！”
说完，保罗大步下台，扬长而去，根本没有挽回局面的打算。
因为……
还怎么挽回？
闹事者已经王炸了。
无论这份‘毒’是谁传给谁的，但布莱恩乱搞的事情已经坐实，甚至连带着她未婚妻也可能中招。
保罗的脸面，被他亲儿子踩在了脚下。
而此时。
派蒂身形微晃，几十分钟前，她犹如坠入梦幻，如愿以偿，嫁入豪门，可现在……梦幻的气泡竟然瞬间破碎，碎得毫无预兆。
她想要说什么，却吐露不出半个字，只觉得胸口发闷，接着便眼前一黑。
砰。
她晕倒在了台上。
……
老鼠山。
“HIV？”
“沃德法克！什么鬼！”
李钦看着老乔治，双目圆瞪，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老乔治依旧眉飞色舞：“我就在现场，这是真的，那女人被抓走后，布莱恩那小杂种第一时间就去了医院。”
“就算这是假的，但订婚宴全毁，哦，上帝啊，你都不知道保罗那时候的表情，跟吃了屎一样，哈哈哈。”
李钦心中暗暗吃惊，表面却不动声色：“不管怎么样，我们的计划照旧。”
老乔治只是过来汇报喜讯的，不久后离开。
等他走后，李钦第一时间打给了史密斯——
“我听说了订婚宴的事情，所以真相是？”
史密斯道：“真相就是大家知道的那样。”
李钦倒抽凉气，忍不住道：“你做的？我们不是说好不这么……”
没等他说完，史密斯哭笑不得：“相信我，如果是我做的，我会承认，但这一次不是……这是一次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