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说一句不太合适的,就像“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样。
当作为“人”的两方天地融合之时,那无法用肉眼观测的世界的“位格”在一瞬间得到了疯狂般的攀升!与此同时,作为“鸡犬”的天下苍生们,也跟随着得了莫大好处。
在两方天地相互融合的一瞬间,南昊与神宫同时撤下了笼罩整个天地的道统。
所有的生灵,在那一刻恢复正常。
变化,也正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无数生灵所得的造化,自然已不必再说,各人都深有体会;而那大道边缘突然多出来的一方天地,也在等待着他们的探寻;最后的变化,发生在已经废弃了的跨界传送大阵周围。
在乾道和离道在物理意义上完成合二为一以后,所谓能跨越葬海的跨界传送大阵就没有意义了。
而倘若是只要实现同一片天地之间的传送阵,那对于仙土那些阵法大师来说简直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只要资源和人手足够,甚至用不了一个月,宛如蛛网一般的传送网络就会这一片新天地生根发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真正在此时此刻,切实地发生了变化的,是那些“征兆”。
神宫大域,原跨界传送大阵遗址。
神宫离去以后,六目碧蚺本来显化了真身,喷吐出无尽龙息,化作锁链一般的流光将那无尽的黑暗封锁在一个极小的范围之内。
而后来道统垂落,乾道倒影加持之下,无论是六目碧蚺还是那茫茫黑雾,都被禁锢了,完全凝固那般。
而当两道彻底融合,道统的加持褪去以后,六目碧蚺已经做好了第一时间封锁“征兆”的准备。
“这破玩意儿……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巍峨的巨龙盘旋与天穹之上,仿佛万里都能窥见那磅礴龙身。而那六只眼眸中,显露的是浓浓的焦躁与不耐。
但下一刻,它的眸子便猛然一睁!
——在道统的加护结束以后,极为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无尽黑雾形成的“征兆”并没有随着禁锢的接触而再度肆虐,反而像是受到了什么五行的压制一般瑟缩在一团,再不复先前肆虐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望着逐渐缩小,甚至最后完全消散的茫茫黑暗,六目碧蚺愣住了。
而它不知晓的是,与它同样心情的还有这一方天地的其他仙人道祖。
比如,新的天地的离道一方,赤玄州。
浓浓的黑雾在无形的倾轧之下,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的烛火。最终在蕲休的注视下化为乌有,仿佛从未存在那般。
老人抬起头来,望向天穹之上。仿佛透过那无尽的昨天,看到了星空之上的某处未可知之地。
蕲休很清楚,两道融合之后,那原本肆无忌惮的黑雾就突兀的消失了。
这与乾离二道的融合,必然脱不开关系!
“陛下啊……您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良久,蕲休才长长叹了口气,声音中满是感慨——当初在赤玄州初遇江南所发生的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
那个时候,他甚至连“仙”都还不是。
但如今不足百年过去,那曾经的年轻天骄,却已成长到让蕲休无法理解的恐怖高度。
“后生……可畏!”
摇了摇头,蕲休向着离宫的方向踏出一步,只剩下叹息一般呢喃,飘散在新世界的风里。
同时,很多类似的事,在新天地的各处发生着。
——当乾离二道融合成同一片天地之后,那些先前无比肆虐的黑暗,就仿佛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萎了。瑟缩成小小的一团,最后被天地之间无形的力量完全碾碎!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两道之间,随着两道融合,葬海已被彻底破除,被驱逐出了现世。
天穹之上,脸色略显苍白的江南站起身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虽然有惊无险,但至少,计划达成了——被葬海分隔无数年的乾道与离道,在这一刻,重新合二为一!
“可惜了,坤坎二道已经破碎。”江南喃喃自语,“否则,统合整个仙土恐怕也并非无稽之谈……”
南昊与神宫在脱身后,第一时间横跨无尽距离,朝着江南的方向赶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两位身负道统的存在也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自身和所拥有的道统的变化。
——更加强大,更加圆满,更加……完美!
毫无疑问,这都是乾离二道融合之后,产生的变化。
但此刻,二人无暇顾及这些,以恐怖的速度跨越天穹,来到江南所在之地!
“陛下!”
两道惊呼声几乎同一时间响起!
而当他们看清那虽然有些虚弱但至少没有什么大碍的江南后,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先前,哪怕地上的人们不知晓,他们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一只恐怖的黑手在关键时候袭来!
“没事就好,您没事就好。”神宫道祖俯身行礼,喃喃开口。
“果然,‘祂’一直在观测吾等啊!一有机会,便下毒手,不得不防,不得不防!”南昊叹了口气,看向江南:“不过吾未曾想到,陛下竟有如此大气魄——当初看到传信的时候,可是吓得不轻。”
“并且,还真让您做成了。”神宫闻言,也是深吸一口气,“乾道与离道,竟当真被您合二为一!”
要知晓,哪怕继承了道统以后,自觉伟力滔天的神宫,也未曾想过这种堪称天方夜谭的事。
——甚至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压根儿就是,没有想到过。
原本,她还以为继承道统以后,哪怕不能与江南提升到同一层次,但至少也能望其项背。
但直到眼前的一切切切实实发生后,因为新晋的“王”才明白——自己,还差得远!
“二位可就别吹捧我了。”
江南摆了摆手,认真开口:“倘若不是你们以道统护佑两道,此事也是绝不能成的——天下生灵,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南昊与神宫对视一眼,自然明白江南话中之意,连连推辞——在他们看来,自己俩人就是起到了一个辅助的作用,真正以无上伟力融合两道的,还是江南。
“不过,我现在也明白了——为何那灾厄明明还没有完全恢复,却要费劲心机阻止跨界传送大阵的建立。”
江南的目光看向脚下,看向那无垠的天地之间,已经被世界的排斥碾压得烟消云散的“征兆”,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神宫与南昊二人,也是已经醒悟过来。
——乾道与离道融合之后,天地位格提升,变得更加圆满和强大。这种提升并不只提现在得了演化的众多生灵之上,更呈现在那些“黑雾”的消泯中。
先前两道几乎完全隔绝的时候,黑雾肆虐天地,无人可挡,唯有仙境的存在方能施展无上神通将其禁锢在极小的范围内。
但现在乾道与离道合二为一之后,世界的排斥力骤然攀升,仅仅依靠天地自身的规则,就能将那黑雾完全排除出仙土的范围。
恐怕那藏身于无尽虚冥之后的灾厄,就是不愿看到这一点。
——作为将毁灭仙土当做存在的意义的“祂”,是绝不愿意看到分崩离析的乾道和离道相互融合的,无论是物理意义上的合二为一,还是用跨界传送大阵来实现融合。
因为倘若乾道与离道圆满了,到时“祂”想要毁灭仙土,无疑是增加了太多难度。
特别是虽然仙土的坤坎二道没了,并不完整,但如今的“祂”也并不圆满。
“这一仗,算是小胜吧。”
念及此,江南沉吟道:“不过,亦不能有任何马虎,即便从方才那黑手可以看出‘祂’仍未完全与初代乾主的肉身相融,但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
然后,他看向南昊与神宫:“二位,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可能就要拜托二位费心了。”
听罢,二人皆是一愣。
俩人都是聪明人,自然从其中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意思——江南,要走?
“您……这是有什么打算?”神宫沉默片刻,问道。
“实不相瞒,我有一门术法,可演天机。在此事未曾发生的时候,我曾推演仙土的未来——毫无胜算。”江南也不瞒逆知未来的事,直言开口。
话音刚落,无论是南昊还是神宫,都是悚然一惊。
一来是惊愕于江南竟然能推演整个仙土未来,二来自然是那让人绝望的结果——“毫无胜算”这轻飘飘的四个字儿,谁都能听出来他是经历了怎样结果方才得出来的结论。
“嗯……不过如今既然乾离二道相融,大道更加圆满,可能会对最后的结果有所影响?”沉默良久,南昊突然开口。
江南一听,眼中一亮,立刻盘膝坐下,“三位,请为我护法。”
说罢,便再度施展逆知未来,再度来到那神秘的岁月长河之上,演化未来。
而在神宫与南昊眼里,江南整个人突然变得虚无缥缈,除了肉眼还能看到他以外,其余方式再也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就好像……这个时候的江南,并不存在于这一方世界那样。
同时,二人眼中,也露出一抹期盼和紧张的神色。
——饶是身负道统、万人只上的“仙上”存在,在这一刻也不由紧张起来!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地上日升月落,江南已枯坐数日。
终于,在某一刻,他睁开眼——疲惫的双目里,满是灰败之色。
结果,已不言而喻了。
神宫与南昊的神色,都黯淡下来。
江南缓缓摇头:“仍差一点,看来,不得不走啊……”
南昊与神宫对视一眼,并没有询问他究竟要去哪儿,只是斟酌着言辞,“有什么事,是我们能帮上忙的吗?”
——神宫尚且还好,但南昊执掌道统万年,从来没有想过哪一天,堂堂“仙上”存在,会有担心帮不帮得上忙的时候。
江南也不想打击他们,勉强一笑:“二位,在我回来之前守护好这一片新天地就好。”
俩人听罢,深吸一口气,俯身行礼。
“谨遵王命!”
.
.
一场风波,在大地上无数生灵的欢腾之中,落下帷幕。
——大多数凡人和修士,并不知晓其中凶险,甚至连“征兆”的事,也一无所知。
他们唯一知晓的,就是随着世界的圆满,天地位格的提升,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对于凡人而言,耳清目明,精神奕奕,心神舒畅;对于修士而言,灵气充盈,悟性提升,甚至有直接破境而上者,也不计其数……
因此,除了少数知晓全貌的高层存在以外,整个新天地,都沐浴在欢欣鼓舞之中。
但悲喜,并不相通。
倘若喜悦这种情绪是守恒的,那么仙土的生灵有多快活,隐藏与虚冥之中的灾厄,就有多苦闷。
茫茫的混沌之中,一具堪称完美的赤裸身躯宛如神针定海,屹然不动。
一黑一白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那身躯之中日复一日的碰撞着,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而值得一提的是,相比于上一次,那漆黑的力量,更占据了上风。
——这是当然的结果,毕竟一边是灾厄逐渐复苏的恐怖气息,一边仅是这具躯体魂飞魄散后残留的本能,孰强孰弱,不言自明。
只不过极为扎眼的是,这具仿佛完美一般的躯体的右手处,仿佛被什么灼烧了一般,血肉狰狞。
但那双眼眸却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痛楚一般,缓缓睁开,漆黑的眼眶中,流露出一缕无法掩饰的不快。
那一瞬间,虚冥之间毫无神智的茫茫混沌,仿佛都察觉到什么可怕的事物一般朝两边退去!
“很好……”
冰冷的声音,从那薄薄的嘴唇之间发出,充斥着浓烈到极致的恨意,“又是你……”
但立刻,那张脸上,悚然一惊,露出困惑之色。仿佛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产生“愤怒”这样的情绪。
良久,“祂”才低下头,打量着“自己”的身躯,喃喃道:
“是这样么?”
“在成为‘人’的过程里,吾亦产生了这无用而多余的情绪?”
“当真……是污秽的一族。”
眼眸之中,厌恶与鄙夷之色,毫不掩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