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死谏逼宫

煕元帝话音一落。

整个朝堂上一片死寂。

鸦雀无声。

当值的老太监都忍不住回首望去。

但立刻发现有违朝礼,赶紧低下头去。

而那三位尚书的表情,更是直接僵硬了。

连心头早有预料的李周二相和大绣衣,也是愕然望向煕元帝。

他们虽然心头早知晓,知晓煕元帝不会撤回侯位。

但……也没说要封王啊!

大夏对于封侯封王之事,极为谨慎。

特别是异姓王侯,更是如此。

上一次异姓功臣封侯,在众官员的印象中,已经是五十年前先帝时期。

而江南的封侯,似乎还是煕元帝登基后,第一次封赏异姓侯。

如此,已经是遭受诸多官员反对了。

他们好不容易,抓到江南的把柄,有了让他侯位落空之望。

一切都如他们预料之中一般,煕元帝撤回了封侯之命。

直到这儿,事情的发展都还平平顺顺。

但谁都没有想到,煕元帝下一句,竟是要直接封江南为王!

还是有封地,有食邑的神武王。

朝堂上诸多官员,脑袋都忍不住空白了半晌。

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煕元帝面儿上没有任何玩笑之色。

虽说朝堂之上,君无戏言。

但他们此刻,无比期盼煕元帝是闹着玩儿的。

但很可惜,龙椅上的那位,是认真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短暂的寂静过后。

朝堂之上,风波哗然!

已然再无人在意朝礼,争相表达内心的惊骇。

“肃静!”

当值的看太监凝声于气,清喝一声。

于是,这才安静下来。

煕元帝仿佛预料到了他们的反应,缓缓开口:“众位爱卿,若有异议,但说无妨。”

他这话一出,仿佛打开了泄洪的闸口。

方才三部尚书齐齐上前一步。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陛下,封赏王侯之事,应当无比慎重,切不可乱了朝纲!”

“陛下,江南谋害朝廷命官已是大罪,看在其功劳之上,不予追究,已是天恩!若再行封赏,让黎明百姓作何感想?”

“是啊,陛下,若违背律法之人还能受封神武王,岂不是对我朝刑律威严的枉顾践踏?”

“……”

一声声焦急恳切的劝慰之声,回荡在朝堂之上。

大多是以礼,吏,户三部尚书为首的集团势力。

绣衣府之人封侯,对于他们已经是难以接受之事了。

更何况封王?

这是他们万万不能接受的。

煕元帝看着朝堂上衮衮诸公,脸上无喜无怒。

见这一幕,众官员心头一个咯噔。

若是煕元帝怒斥他们还好。

这说明此事还有转圜之余地。

但数十年的相处,让诸多官员都清楚——煕元帝这幅模样,那明显是心意已决,难被左右了。

礼部尚书心头一狠,跪倒在地,

其声凄切,尽显悲凉:“陛下,臣知晓您心意已决,但封王之事却是万万不可!”

“其一,江南乃是异姓,即便身有功勋,也不可轻率封王,否则定然朝野不稳!”

“其二,江南杀害朝廷命官,其形不端,更是万不可以王侯之遇待之!”

“其三,据臣所知,江南所修之法甚为诡异,其根脚不清,来历不明,其心亦难测忠奸。贸然封赏王侯,予以封地,只怕是会令朝基动摇!”

“臣其上所言,皆为肺腑所出,字字皆为朝廷社稷!”

“若陛下不收回成命,臣当……以死为谏!”

说罢,他以额抢地,撞得砰砰直响,鲜血横流,顿生悲壮之感!

死谏!

竟是死谏!

另外两位尚书见状,亦是跪地,磕头。

“臣等亦如,所陛下不收回成命,臣等愿以死为谏!”

他们仨这一起头,背后阵营的官员亦是有样学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高呼“以死为谏”!

一时间,朝堂之上一大半的官员,皆是进了死谏!

誓要让江南封王之事,落空!

余下未出声儿的官员们望着这一幕,心道陛下这般也再不可能提封王之事了吧?

于是,无数双目光都看向煕元帝。

后者缓缓开口,

“朝野不稳?朝基动摇?”

“尔等今日所言,可是真为了江山社稷?”

“若是今日封王人选,出于你们之属,即便异姓,你们可还会说令朝野不稳?”

话音落,诸多官员心头一寒。

其实大家都能看出来,三部尚书向来与绣衣府水火不容,自然是不可能眼见绣衣府这样已经有极大权势的特殊机构,再出一位神武王。

但这些弯弯绕绕,都是私底下的东西。

没人会拿到明面儿上来说。

一旦有人试图捅破这层窗户纸,便会被余下官员敌对孤立。

毕竟,朝堂之上有朝堂之上的规矩,朝堂之下也有朝堂之下的默契。

但煕元帝却是无所谓。

他今日便赫然撕了这层遮羞布,将一些肮脏龌龊之事,暴露在日光下。

听得此言,三位尚书脸色狂变,刚欲辩解!

煕元帝却又道,“你们不用急着回答,若问心无愧,朕也可请季柯施展辨真之术,让这文武百官皆是听听你们心中所想!”

此话一出,顿时冷气声一片!

那些未曾出声的官员,皆是惊愕地望向煕元帝。

古往今来,大夏朝堂,术不上三品,便是说一切望气问心之术,皆不可对三品之上的官员施展。

其中自然包括了辨真之术。

但煕元帝这一说,却直言要让三名二品尚书,在辨真之术下吐露真言!

他们自然不敢。

文武百官,最为厌恶畏惧的便是望气问心之术。

有些东西一旦暴露出来,莫说官职,怕是命都没了!

也是此时,众人心中隐隐都有察——陛下封王之意,是前所未有之坚决。

但这还没完。

面对以死谏为自己阵营谋利的三部尚书,煕元帝似乎是动了真怒。

他站起身,指着跪地死谏的官员,“你们一个个满口江山社稷,可真有什么大作为?”

“朕封江绣衣为神武镇西王,乃是他面对西域金翅大鹏据理力争,为大夏凭空夺下三千里疆土!”

“乃是他于洛阳道洪州,倾力镇杀歹人,救洪州万民于水火!”

“乃是他为大夏夺得一处神异世界,奇珍异草在其中一日,有如一年,令朝中战储底蕴空前盛盈!”

“如此功绩,一桩桩一件件,尔等可及十分之一?一日日一天天,尸餐素位,只知拉帮结派,党同伐异!”

“死谏?”

“还真以为朕会怕你们死谏!”

“若真想死,朕大可下令午时三刻,斩首示众!”

“莫要在此惺惺作态,污了朕的金鸾殿!”

话音落,朝堂之上,战栗无声。

三部尚书,瑟瑟发抖。

他们毫不怀疑,即便自己真撞死在这夏宫金鸾殿上,也改不了煕元帝的心意。

直到这一刻,文武百官才猛然一个激灵。

煕元帝这些年来确实开张圣听,亲臣善民。

但骨子里,可不是什么平庸良善之君。

这位当初登基之前,便是斩了先帝,又将整个朝廷旧孽势力一朝除尽,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身负有累累血孽,方才登上帝王之座。

既然说杀,一怒之下,恐怕还真就杀了!

于是,无人再敢接茬。

最后,煕元帝拂袖而去,留下文武百官,呆若木鸡。

随着当值的老太监高喝一声,

“退朝!”

一切,便已板上钉钉,成了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