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老师,你为什么要借我钱？”
直到上了车，叶奚知才犹豫地问出来。
卢霁启动了，说：“很简单,我认为你以后还得起。”
完了，他就是背地里搞借贷业务的吧？叶奚知暗想。
“卢老师。”叶奚知说，“虽然我知道的不多，但是明白有些东西是不能碰的。”
“嗯？”
“虽然来钱快,但是不稳定，一不小心还还会去坐牢，卢老师,我劝你回头是岸。”
卢霁在收费口把车停下,摸出停车卡递出去。
扭头给叶奚知说：“你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什么吗？”
“……什么？”
“少学奇奇怪怪的电视剧。”
叶奚知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发展潜力,你以前的职业水平很差，但是经过短时间的学习,就提高到现在的程度，所以我判断你以后能把钱还我。”卢霁把车开出了停车场，慢慢给叶奚知解释。
“啊…是这样…”
叶奚知反应过来,有点尴尬，又有点感动，没想到卢霁冰冷的外表下,还藏着一颗乐于助人的心。
“谢谢卢老师了。”
“你什么时候需要？”
“这一周内。”
卢霁说：“一周内我会让律师联系你。”
叶奚知也有了解,之后应该会签署一份借款协议，然后对方通过律师再把钱转过来。
“谢谢，我一定尽快把钱还你。”
“嗯。”卢霁看着前往,点了点头。
钱的事情解决了,叶奚知的心态也变了,以前他对卢霁是随便应付，现在不行了，现在的卢老师就是他的恩人！
叶奚知主动说：“卢老师，以后我去剧组都给你带饭吧？”
“不用这么客气。”
“我每天自己也要吃饭，给你带一份也就是顺便！”叶奚知想了想，又强调，“不收钱。”
还能顺便把点数给刷了。
过了几秒，卢霁说：“谢谢，那就麻烦你了。”
“卢老师，你不会是听说不收钱才同意吧？”叶奚知开了个玩笑。
“是啊，一万我哪里吃的起。”卢霁语气平静地说。
“……我之前真的只是开玩笑。”
虽然也包含了一点点的真心。
吃饭的地点离酒店不远，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是一家老派的餐厅，在城里开了很多年，环境封闭、菜品也不错，这么多年来有一些名气。
剧组提前定好了包间，人数不多，除开叶奚知和卢霁，也就剩下副导演、监制、制片等几个人。
两个人到的时候正好开始上菜。
美食总要跟着季节走，每个时间点都有最新鲜最好吃的那道菜。
餐厅七月的招牌菜是香鱼。
香鱼是淡水鱼，秋季产卵后就会死亡，而入冬到初夏又是禁渔期，适合食用的月份也只有六七月。
香鱼体型不大，肉质鲜美，自身又带有独特的香气，不需要过重的烹饪手法掩盖其味道，清蒸或者炭烤是最常见的。
新鲜的香鱼为了保持原味，不去内脏，直接用整鱼来烤，同样也很考验厨师的技巧。
要烤的漂亮，颜色和姿态都有讲究，身形自然不狰狞，鱼身不要焦黑，鱼鳍要是金黄色，最后再撒上白净的盐。
最后放入盘中时可以直立，从上方看就像鱼还活着，在盘中游动，晶莹的雪则落在鱼身。
叶奚知从尾部开始吃。
烤炙后的鱼极香，头尾脆、鱼肉嫩，因为没有去除内脏，吃到中段会变苦，苦过以后就是另一种奇妙的口感。
说是回甘又不算甜，也不涩，嘴里只留下淡淡的清香。
剧组的其他人也不交流了，讨论了一早上都饿了，看起来都是决定吃了再说。
吃的半饱，人想说话了。
“你是怎么想来演我们这部电影？”河元主动问叶奚知。
因为缺钱，因为没人找我，叶奚知想。
“我对卢老师很信任。”话从嘴里说出来就变了，“能得卢老师青睐的作品，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河元：“其实呢...我一直认为只有最纯粹的作品才能打动人心，才有一种力量，卢霁这部电影就很纯粹，不为名利，只是纯粹因为想而拍摄！这才是真正的艺术！”
“......”
叶奚知觉得对方在给自己打扑街的预防针。
“我懂，其实我也看过不少你的作品，也能感受到那股力量！”叶奚知说。
河元摇头：“我的作品不纯粹，我还是想着名利。”
叶奚知：“...但是我能从电影里看出，你还是存在某种自我坚持，可能这一点就是你的电影打动人心的部分！”
「河边的旅馆」原著小说其实很不错。
拍的不好，河元是有很大一部分责任，比如他坚持设计了一段情节，并且宣称这是整部电影的精华，首映的那一天，唐安沁感同身受，观众觉得智障。
河元沉默了一会，说：“我近年来想转型商业片。”
“我觉得你可以尝试另一条路。”
“目前有个很大的困难。”
叶奚知鼓励说：“什么困难？别担心，都是能克服的！”
河元：“困难就是我拍不出来。”
这真的是个很大的困难。
叶奚知鼓励不了，这就像他买房子一样，什么都很好，就是缺钱。
“你怎么会想来当这部电影的副导演？”叶奚知不解。
“本来我想着，去其他商业片导演那里学一学...”河元说，“但是，卢霁不是突然想拍电影了吗？认识这么多年，我就好心来帮他了。”
“啊，这样啊。”
河元拍了拍身边的卢霁：“差点忘了，我以前问过，但是你还没回答，怎么想的改编这部小说？”
卢霁在他们说话期间一直专注的享用食物，他吃的很慢，嚼的也很细，不像叶奚知几口就吃完了。
吞咽完以后，卢霁反问：“你好像有一些猜想？”
河元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监制说话了：“我看过原著，说实话，这部小说文笔很稚嫩，情节也有点问题，又是十五年前发表的，会不会是...你以前的作品？”
“他自己写的？”河元想了想，笑出声，“可能性很大，没想到你以前写的小说居然这样，写的很奇怪啊！”
卢霁淡淡说：“不是我，是我父亲写的。”
监制：“……”
河元：“……”
“没想到你父亲，还挺有思想深度的。”制片人接过话，不愧是制片，脑子快嘴皮子利索，“文笔重要吗？情节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情绪，那种感染人的情绪！我觉得你父亲的文字就很有情绪，这就是所谓的感染力吧！”
“如果有时间，我真想见一见令父，既然是改编他的作品，他会来探班吗？”制片问道。
卢霁：“他去年去世了。”
桌上安静了，突然来了个这么沉重的话题，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河元看了一眼周围，没人开口，只能他硬着头皮说了：“你的父亲看到你这么有孝心，肯定会很感动！这不仅仅是一部电影，而是爱，正好我们电影的主题也是温情，这也是你给父亲最好的礼物！”
“来！让我们为卢霁的父亲鼓掌！”
桌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好像只要鼓掌了，就能把这段奇怪的气氛给消除。
刚进屋的服务员倒是吓了一跳。
甜品端上来了。
叶奚知装作低头专心品尝。
甜品也是时令的，莲子糖水。
碗里是透亮琥珀色的液体，白嫩的莲子混着胶状银耳，闻起来还有淡淡的桂花香气。
看起来越简单的菜，想要做的更进一步，就越不简单。
有人说过，中式点心的最高评价是不甜。
叶奚知舀了一勺，糖水的甜很淡，很快就从舌头褪去了，只剩下食材。
银耳和莲子很新鲜，吃起来清甜，浸泡糖水太久过甜了会变腻，这一碗完全没有，甚至口感也很一致，软糯，又不会太软，嚼起来仍然微脆。
叶奚知连喝了两碗。
这顿饭他吃的很满意，虽然中间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插曲，但是不碍事。
叶奚知的家离得也不远，卢霁和他的方向一致，就表示顺便送他一程。
叶奚知问：“卢老师，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别告诉我说什么都行了。”
卢霁正在开车，过了会回道：“如果真的要说，我喜欢按照心情来吃东西。”
“什么意思？能举例说说吗？”叶奚知没懂。
“我的意思是…比如现在天气不错，这种天气吃烤鱼就很好。”卢霁说。
叶奚知琢磨了一番。
他好像理解卢霁的意思了，就像上次下雨天，对方吃了年糕，点数就增加了一样。
卢霁想吃什么，取决于他当下的状态，随着状态的不同，想吃的东西也不同。
问题是，他怎么知道对方现在想吃什么？总不能每次做饭前都问一句吧？
更加坐实了他的想法，卢霁真的很麻烦。
“放心吧，卢老师…以后，只要有我的，肯定就少不了你的。”叶奚知保证道。
不管怎么样，卢霁借了钱给他，光这一点就够了。
“等等。”
临下车，叶奚知刚拉开门，卢霁叫住了他。
“怎么了？”
卢霁：“读后感，上次不是说这次给我吗？”
叶奚知：“……我真的写了！下次一定带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