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宗此话一出,整个宫室之内都为之一静。
那些侍卫和太监宫女们更是慌乱的都低下了头。
那些御林军们也都是无比诧异,不知该不该上前去捉拿皇后和太子二人,一时之间这大殿里就沉寂了下来。
这诡异的气氛也让启宗回了神,这大殿里,可不止是只有他和皇后太子,还有两个“外人”。
他们如此上演帝后不和的戏码,估计盛靖川会很乐见吧?
启宗平复了一下心情,朝那些侍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退后。
然后他才回头平静的注视着盛靖川和游丛山,眼中的阴鸷毫不掩饰,不过嘴角却勾起了弧度,他云淡风轻的说道:“贤侄,游爱卿,今日这事,想来是皇后和太子鲁莽了。
事情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你们先退下吧,朕回头来慢慢审问。这中间肯定是有了误会,让贤侄爱卿委屈了,莫要寒了心才是。”
盛靖川压下翻腾的情绪,只能是和游丛山一起弯腰虚假的说着:“不敢。”
然后就毫不留恋的跟着侍卫退出宫去了。
出了荷花宫,盛靖川忍不住想要回头去寻摸着那心心念念的姑娘,就在这时,胳膊上传来大力之感。
“不能回头,快走!”
游丛山捏了他一把,低声嘀咕了一句,眼神坚毅无比。
盛靖川低叹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只能是狠下心往前走去。
见人走了,启宗这才有心情来收拾皇后。
“来人,把她们母子二人绑了!”
皇后全身都为之一振,她抖动着嘴唇,不可置信的盯着启宗:“你……你要绑我?”
启宗冷冰冰的回视了一眼皇后,无比厌恶的答道:“绑你又如何?你是皇后不假,可是对于朕来说,你先是臣才是妾。
朕是什么?朕先是君、后才是你的夫。女则女诫难道还要朕教你吗?姜夜蓉,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启宗绝情的话仿佛是一道天雷一样,让皇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盛世卿,你现在竟然昏聩到这种地步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为了一个女人,你就失去了理智吗?”
这在皇后看来,是非常荒谬的一件事情。
因为这皇后自古以来都是一国之母,她母仪天下,与皇帝本是一体,荣耀尊贵无比。
整个后宫里,只有皇后是妻,其他的什么贵妃,皇贵妃,任你再受宠,再得势,在皇后面前也不过是一介卑贱之妾,说到底都是上不得台面,死后不能同君王同穴的玩意儿而已。
可是如今,启宗竟然下令,要把这母仪天下的皇后给捆起来送回宫去,这传达的信息量是无比巨大的。
更是会在前朝后宫引起动荡,这些启宗不是不知道的,他却为了一个女人还执意如此,让皇后心寒无比。
太子吓得噗通一下就跪到了启宗的面前,他痛哭流涕苦苦哀求道:“父皇,父皇,您开恩啊!儿臣纵然有错,可是母后是无辜的啊!
您千不看,万不看,也得看母后同您这么多年的夫妻情谊啊……”
如今,皇后是太子唯一的倚仗,如果连皇后都倒台了,太子怎么能够不惶恐呢?
启宗低头巡视太子痛苦的表情,眼神略有松动,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皇后隐忍和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玄儿,莫要求他。他现在心里哪还有我们母子的位置,只怕是一颗心都被那狐媚子勾了去……”
启宗被她的话气了个半死,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尤其是那小姑娘就躺在内室,皇后的话如此肆无忌惮,这不就是给他难堪嘛?
见启宗脸色铁青,又要发怒,太子盛靖玄这次学的聪明了一把,他扑到了启宗的脚边,抱着启宗的双腿哭求道:“父皇,母后定然是老了,糊涂了,说了胡话,您息怒啊!”
启宗忍了又忍,终是压下怒气,给皇后和太子留了些面子,他不再看皇后,扭头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平静道:“姜夜蓉,回你的中宫去吧!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莫要再触碰朕的底线。
这韩氏的事情,朕不想听你们再提第二次。至于太子……”
皇后本来还心有不忿,可是听到启宗提到太子,她也冷静了下来,低身垂首,不再言语。
太子流着泪抬头对启宗一脸的孺慕之情:“父皇……”
启宗低叹,他顺势摸了摸太子的头,似是有关怀疼爱:“玄儿,你是大盛的太子,是储君,莫要再做错事了。待得年后你还随着少傅去上朝听政吧,好好听少傅的话。莫要再鲁莽行事了。”
太子大喜过望,虽然这次韩氏女没有被处死,可是启宗毕竟放自己出宫,让他重返朝堂了,这是好事。
“谢父皇,谢父皇。”
皇后虽然还有不甘,可是为了儿子,为了这储君之位,一切都可以忍。
只能是咬紧了牙关带着太子准备回宫。
只是刚走两步,启宗就叫住了她们一行人。
“等等……”
皇后和太子全身都僵了一瞬,他们犹疑的回头,只听启宗阴冷的声音传来:“将这个老货拖出去绞死。”
被启宗用手指着的宫人正是先前掌掴过光光的那个老嬷嬷,她是皇后从姜家带来的陪嫁侍女之一,也是皇后最贴心衷心的心腹。
在宫中别说太监宫女们要敬着她,就是那些嫔妃们见了她都得让着几分。
可是转瞬之间,她就要命丧离宫,倒把她吓得瘫软了身子,屁滚尿流的爬到了皇后腿边哭求:“娘娘,娘娘,您救救老奴啊……娘娘……”
皇后抿了抿嘴唇,她觉得口中无比干涩,启宗这不仅仅是在为那个女人出头出气,还在向所有人传达信息,那个人谁也不能动,包括她姜夜蓉。
为了这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心腹之人,皇后想着就是向启宗服个软又如何,忍一时风平浪静,脸面丢就丢了吧!
可是启宗压根不给她们说话求饶的机会,他冷着脸一甩衣袖就进了内室,那些如狼似虎的暗卫们涌上来利落的就把吓尿了裤子的老嬷嬷堵了嘴拖了出去。
太子盛靖玄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小心的拽了一把气的浑身颤抖的皇后劝道:“母后,咱们快回宫去吧,莫要再多事。”
启宗进了内殿,那小姑娘仍然面对着床里,一动不动,启宗踌躇的直搓手,过了半晌终是上前小声的说道:“小丫头,你醒了啊?”
只是这话仿佛对着空气说的似的,一点回应都没有,身后跟着的章明和小圆子不愿帝王出丑尴尬,赶忙带着人都退了出去。
启宗轻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床边又问了一句:“傻姑娘,你怎么那么傻?”
见人还不是不理自己,启宗无法,只能是强硬的把人掰过来面对着自己,再看小姑娘的面容,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只是却是无声的流泪,羸弱又可怜。
这副场景让启宗想起了年幼的自己,受了其他皇子的欺负,不敢大声哭泣,总是躲起来一个人默默的在角落垂泪。
“傻孩子……”
启宗心疼的把人抱在了怀里,心也跟着揪紧,只能是低声下气的说道:“你别哭,是我对不住你,我错怪你了。不管你前情如何,我应当信任现在的你才是。”
越想就越是后悔,这小姑娘才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她经历了太多苦难,而这祸根一切的源头都是自己与皇室的人带给她的,如今她还有着身孕,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如此的摇摆,如此的反复无常?
仅仅是皇后的几句话,就想要舍弃与她,启宗不仅仅是后悔,还后怕,他想着,若是这姑娘当真就香消玉殒了,那他又该如何面对凄凄凉凉的宫室空床?
而此时的光光,恨的牙都要咬碎了,却还要陪着这狗皇帝演戏,一度都要憋出精神分裂症。
启宗见她一直哭泣,也不说话,心疼自责无比,他又小心的赔礼道:“傻孩子,莫要哭了,朕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不该放纵皇后伤你,不该……”
光光听到他提到皇后,身子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启宗发现了她情绪和身体的异动,自是又愧疚无比,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哄:“光儿,你难道不能原谅朕吗?朕用盛氏皇族的国运发誓,若再伤你半分,就让朕不得好死,断子绝……”
就在这时光光赶忙捂上了他的嘴,即使心中百般不愿,可是也不能拿乔太过。
即使再憋屈,在大仇未报,这些仇人未死之前,她还得隐忍,所以她只能是装作无比紧张的道:“您胡说什么?这种誓言岂是胡乱发的?我们的孩儿都还没出世,你就……”
她又低头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一阵的黯然神伤。
启宗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神情也变得柔和:“放心,朕不会食言,也断然不会让它应验,伤了我们的孩子。”
只是等到日后这誓言成真,他这一脉尽断,也不知启宗有无后悔今日随便的一句话?
二人又细细说了好一阵子话,启宗好不容易才让小姑娘的情绪稳定。等出了内室,启宗招手叫来了暗卫:“去查查这宫中何人传言那韩家灭门惨案与皇室有关,找到人就灭口。”
那些暗卫领命去了,启宗站在大殿门口抬头望着外面的风雪,神情莫名。
章明老太监担心的拿来了披风:“陛下,小心身子。”
他刚说完,启宗就捂嘴咳了起来,担心吵醒内殿里好不容易被自己哄睡着的人,启宗捂住了嘴,只是那咳声是怎么都压抑不住。
“您生病了?”
一道孱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启宗回头,见光光披着衣服就站在自己身后。
启宗想要斥责她有伤却还乱出来走动,可是喉间奇痒无比,想要憋着不发出声来,脸上都变得涨红一片,章明老太监见此情景,马上命人拿来了药瓶丹药给启宗服下。
缓了好一会儿启宗才算下顺了气,脸色也恢复了一些。
光光心中纳罕,启宗这是有隐疾?
她关心的上前抱住了启宗的胳膊,一脸的担忧:“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吃的又是什么药?”
“朕无事。”
启宗摸了摸她的头发,随意的答道。
光光把目光转向身边的章明和小圆子,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她就知启宗定然是生了什么病,也许还不轻,这些人不肯说罢了。
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和韩得平第一次上殿觐见启宗的情景,那时的启宗就是一副不太健康的样子,在金殿之上还总是咳声不断。
不过后来通过自己的观察,他似乎也没什么不适,只是有时脸色会有些不好罢了。
光光知道启宗肯定是不想自己知道,或者是外面的朝臣皇子知道他身体抱恙,也就不再追问下去,只是脸上却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启宗盯着小姑娘的如花似玉的面容,看到了她头上碍眼的纱布,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他拉着她的手,沉默了半晌突然说道:“光儿,今天就跟朕回宫去吧!朕看不到你,放心不下。”
管他什么江山社稷,什么回馈荒唐,什么名流千古,他现在不想去管这些了,不想考虑那些前朝后宫会如何议论,他只想跟这喜欢的人厮守。
光光也是一愣:“进宫?现在?”
这深更半夜的不说,她还大着肚子,而且那宫里这么多的女人,就是个是非之地,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启宗见了,就低下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傻孩子,你不要怕。朕说了,朕不会再伤你半分,朕是这一国之君都不能。那旁人,定然是更不能。”
光光心下犹豫,没有答话。
她随启宗进宫了,那她的侍女们怎么办,从淮阳跟来的小竹芸儿都只是没有什么心计的单纯善良的小丫头,带进去,不知道以后会如何,不带去,又把她们送到哪里去呢?
启宗握住了她的手,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一般:“朕自有安排。”
外面风雪依旧,寒风瑟瑟,吹白了皇城外所有的房屋景色,就在夜半时分,那皇宫之内离御书房最近的“琉璃宫”内就迎来了它的女主人。
待得第二天一早,这消息在前朝后宫都引起了轰动和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