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白虹夜见...)

雪再厚也总会消融,千崖有十&nj;里孤林,但昆吾山宗却总会有嫩芽舒展,山林渐绿,冻瀑涌泉。

紫渊峰从山头到山脚那宛如一剑平头的树木全都&nj;重新&nj;招展、紫渊弟子忙上忙下去&nj;修那树冠的时候,便恰是昆吾山宗选剑大会拉开帷幕之时。

十&nj;年磨一剑,一朝出剑时。

选剑大会再不亮一亮剑,又有谁能看到你的剑?

是以宗门上下几乎所有人都&nj;在报名。

亲传弟子自不必说,都&nj;想&nj;要争一争最高的位置,再抢一抢入秘境的资格。

内门弟子有天资略差却格外刻苦的,也想&nj;在这&nj;一次机会中&nj;一鸣惊人,让师门看到自己,得到重用,平时修炼时也能多一份资源。

至于外门弟子,但凡是引气入体了的,自然想&nj;要得一份眼缘,说不定就一跃入了内门。若是尚未觅得那条修仙之路的,却也有专门为&nj;他&nj;们开设的对垒,往年总有人在这&nj;样的对垒中&nj;突然得悟开光,是以大家都&nj;抱了一分期待的心。

更何况,到底是在这&nj;仙山环绕中&nj;这&nj;么多年,便是这&nj;一生都&nj;无法引气入体,回到凡人的世界做个武夫,也是绰绰有余。

于是紫渊峰光是统计单人战、双人战、三人战和剑阵战的报名人数和队伍,都&nj;用了整整七日,等到终于理顺比赛章程,向着各峰分发章程,再各峰开会让所有弟子到场并了解赛则后,迎春花竟已盛放。

各峰都&nj;缭绕着剑光剑意,又有琉光符乱飞,雪蚕炉炉丹丸,紫渊峰格外大杂烩些,便还有琴声铮铮,小兽乱走。出剑也讲究手感,谁也不敢懈怠,甚至还有人压力越大、入定越快,选剑开始前夕,竟然又有几人突破到了筑基。

其他&nj;弟子看得眼热,连夜啃了几口&nj;柠檬,又重新&nj;拎起了剑。

千崖峰自然也剑光闪烁。

这&nj;剑光来自剑冢,也来自易醉黄梨和程洛岑。

单人战肯定是要报的,双人战也不能落下,这&nj;三个人居然两两一组报了三队,又三人一组报了三人战,嘴上说着重在参与,眼睛里闪烁的却是“都&nj;他&nj;妈不要脸报了四支队了,怎么也得搞个名次出来”。

昆吾剑阵有七人阵,三人配合虽好,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也想&nj;试图看看能不能搞个阵出来。

于是小师叔折了树枝,随意比划两下,易醉黄梨和程洛岑这&nj;才醍醐灌顶。

原来剑阵为&nj;阵,要七人不过&nj;是因为&nj;七道剑光看起来壮丽些,而且有人弱了也有另一人补,生生不息,提高容错率而已,对组成剑阵的阵中&nj;人修为&nj;要求不高,所以才是基础剑阵。

那么只要够强,三人也能成阵。

只是既然是三人剑阵,便不能再叫昆吾剑阵,当然要起名为&nj;千崖剑阵。

小师叔沉默了片刻,似是觉得就这&nj;东西也要冠个千崖的名字,有些不妥。但看了几日三人在峰顶练剑阵,却也到底并未出声反对。

易醉又与三人巩固了一番这&nj;剑阵,收了剑,喘了口&nj;气:“老&nj;程,可以啊,准备啥时候筑基啊?”

程洛岑抖了抖剑尖,笑道:“不急,大圆满也还可以更圆满一些,时候到了,就破境。”

易醉挑眉,心道还是黄梨老&nj;老&nj;实实比较可爱,是什么就是什么,脚踏实地勤勤恳恳,程洛岑这&nj;狗小子真&nj;真&nj;假假虚虚实实,说话天然一股大佬味道,时常搞得他&nj;这&nj;个师兄想&nj;要耍帅却迟了一步。

就比如刚才这&nj;句,虽说他&nj;知道对方没有这&nj;意思,但细品就觉得他&nj;在暗示自己当初破境太快。而且什么叫“时候到了就破境”,破境是你家门口&nj;的坎子吗?你想&nj;跨就跨,易醉再转念一想&nj;,自己筑基的时候,程洛岑这&nj;家伙恐怕还不知道在哪里挖泥巴呢!

然而这&nj;个念头带来的快乐还没延续,易醉又意识到了一件事。

人家玩泥巴,他&nj;就筑基了。现在人家快筑基了,他&nj;依然在筑基期,不过&nj;是从初级到了大圆满,他&nj;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还有这&nj;个老&nj;黄,看起来憨厚可爱,没什么灵根,否则也不会一开始在外门待着,结果在这&nj;千崖峰待了不到一年,引气入体不说,如今竟然也突飞猛进,已经炼气后期。

按照这&nj;个速度来看,怎么都&nj;是他&nj;败了!

从小到大都&nj;被喊一声“天才”、入定轻易如吃饭的易醉倏然被比下去&nj;,心里不由得闷了口&nj;气,大师兄天生剑骨天纵奇才也就算了,二&nj;师姐不说天资如何,从除夕那顿火锅之后,二&nj;师姐每天都&nj;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简直像是在被小师叔、红衣老&nj;道和谈楼主三个人轮番吊起来打,进步不快也难。

凭什么这&nj;两个分明像是二&nj;师姐随手从路边捡来的人……也这&nj;么强?!

易醉闷闷地转了话题:“说起来,咱们有几天没见二&nj;师姐了?”

“五天?七天?”黄梨掰了掰手指,竟有些记不清了:“上一次出来,她&nj;匆匆忙忙吃了碗面,在地上躺了还没两炷香,就练剑去&nj;了。”

“你们说,现在二&nj;师姐打得过&nj;大师兄吗?”程洛岑到底好奇地问了一句:“有人知道二&nj;师姐到底是什么境界吗?”

三人面面相觑,一起摇了摇头。

明明一剑已经破风雪,但他&nj;们却从未见过&nj;二&nj;师姐招来破境的异象,但要说二&nj;师姐竟然还是炼气初期,几人又是断然不信的,可真&nj;的有人能破境没有异象吗?

“……等等,有人告诉二&nj;师姐,明天就是她&nj;的第一场单人战了吗?”易醉突然想&nj;起来一件事。

黄梨:……

程洛岑:……

易醉一拍脑壳:“要完。”

……

三人挂念的二&nj;师姐此刻正如真&nj;正的死狗般躺在冰冷的石窟地面上。

然而躺尸时,还能觅得几分安宁,虞兮枝即使是躺着,也有剑意在她&nj;四肢肆虐。

翻书&nj;声稳定地响起,谢君知不近人情&nj;道:“是你自己想&nj;要学太清望月的,这&nj;剑一共七式,这&nj;才第六式,你就不行&nj;了?”

虞兮枝咬牙翻身而起:“说谁不行&nj;呢?剑修不能说不行&nj;!”

她&nj;抖抖烟霄,倏然抬剑,挡住一道剑意,却被直直逼退几步,再跌坐在地上,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好巧不巧,她&nj;咳嗽的同时,谢君知也抬手掩唇,轻咳了几声。虞兮枝转头看他&nj;,突然问道:“小师叔,你咳嗽该不会便是因为&nj;这&nj;满山剑意吧?”

谢君知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抬眼看向她&nj;:“你说呢?”

虞兮枝觉得当然是了,她&nj;坐在地上,明明累得一根手指都&nj;快抬不起来了,却又在下一道剑意来时灵巧避开,再举剑向前,她&nj;也不坐起身,就这&nj;么凌空虚点,竟然便有数十&nj;道剑光从她&nj;的剑尖绽放,将前方的剑意点碎。

――若是夏亦瑶在此处,一定会惊讶到尖叫出声。

因为&nj;虞兮枝这&nj;样姿态怠懒地随意挥出的,竟然便是她&nj;要养剑许久才能斩出的太清望月第四式!

然而虞兮枝显然没有因为&nj;自己能出这&nj;一剑而骄傲,她&nj;又咳嗽了两声,却突然笑了起来:“那我们这&nj;样,算不算染了同一种病?”

她&nj;笑声懒懒,笑容却灿烂,只是没笑几声,又开始咳嗽,边咳嗽边从怀里掏丹丸,结果才拿出来,一道剑意倏然而至,她&nj;人躲开了,丹丸却碎了。

虞兮枝:……

笑不出来了,最后一颗了!!

她&nj;总不能把谈楼主给的天枢三元回丹用在此时此刻,只能自认倒霉,心道嗦点儿丹粉也聊胜于无。

却有一只手伸到了她&nj;面前。

虞兮枝下意识搭上谢君知的手,借着他&nj;的力从地上站了起来,她&nj;正不解其意,他&nj;却并没有放开她&nj;。

“既然你觉得我们是同一种病,那么……你想&nj;感受一下满山剑意吗?”谢君知歪头看她&nj;,微微勾了勾唇。

他&nj;唇角勾起的弧度有傲然,有睥睨,却也有些自嘲和不屑,但所有这&nj;些情&nj;绪都&nj;并不是对她&nj;,而是对这&nj;些剑意。

千崖峰的剑意,来自剑冢浩浩荡荡的这&nj;千万剑。

谢君知说这&nj;山洞里有六十&nj;六种剑法剑意,她&nj;到现在也才学了其中&nj;一半,另一半也还要靠谢君知压着。

可这&nj;剑冢中&nj;,千万剑有千万种剑法,千万种情&nj;绪,却全都&nj;在他&nj;一身。

而现在,他&nj;问她&nj;,想&nj;不想&nj;感受一下这&nj;满山剑意。

虞兮枝看着身侧少年冷白英俊的脸,他&nj;睫毛如鸦羽,恹恹眼瞳中&nj;是她&nj;的影子,她&nj;笑,他&nj;眼瞳中&nj;的她&nj;便也在笑,她&nj;眨眼,他&nj;眼瞳中&nj;的她&nj;便也眨眼。

她&nj;突然有些心跳加速,也不知是因为&nj;即将要试试这&nj;满山剑意是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nj;想&nj;了想&nj;,问道:“我会死吗?”

“有我在,自然不会。”

虞兮枝又道:“有个问题我想&nj;问很久了,为&nj;什么一定是你?”

――如果原书&nj;她&nj;看得足够认真&nj;,当然或许能知道这&nj;个问题的答案。但她&nj;毕竟在看到自己“下线”后,便草草翻书&nj;了事,只知书&nj;后半的反派便是这&nj;位昆吾山宗的小师叔,却甚至连他&nj;的真&nj;名都&nj;未曾得知。

他&nj;本理应与她&nj;无关&nj;,可既然有关&nj;了,她&nj;总想&nj;要问问。

她&nj;问得没头没尾,谢君知却听懂了:“选剑大会,你得魁首。”

虞兮枝顿了顿,她&nj;的脑中&nj;飞速闪过&nj;宗门之内的所有弟子,却也好似空空如也,末了,少女终于神色复杂点头:“好。”

但这&nj;还没完,对方又道:“五派三道比剑,你也得魁首。”

虞兮枝脑中&nj;飞过&nj;的人影于是更多,她&nj;熟悉一些门派,却有更多的不熟。

但重点在于,五派三道的比剑,按照原著剧情&nj;,便是她&nj;被夏亦瑶戳个对穿的身陨之时。

她&nj;练剑如此认真&nj;,最原初的目的便是反抗这&nj;样的命运,根本没有想&nj;过&nj;要去&nj;拿名次或魁首,毕竟活着或许就不容易了。

但她&nj;看着谢君知的眼睛,什么都&nj;没说,只抿嘴笑了笑:“好。”

谢君知似是这&nj;才满意了:“到时候我便告诉你,为&nj;何是我。”

山洞极寒,他&nj;的手便也极冷,虞兮枝在这&nj;里待久了,身上也没什么温度,是以纵使被握着手,竟然也忘了这&nj;回事。

然而谢君知话音才落,握着她&nj;的手竟倏然升温。

他&nj;握紧她&nj;的手,可虞兮枝还没来得及感受这&nj;一份奇异的触感,便有浩浩荡荡凛凛冽冽的剑气剑意剑光向着她&nj;劈面而下!

她&nj;本以为&nj;自己在山洞里直面的剑意已如江河,但比起此刻,她&nj;才知自己的所见不过&nj;涓流,而现在,她&nj;要面对的,是海天一色,而漫天漫海都&nj;要向她&nj;倾覆而来!

她&nj;无法呼吸,却又用力呼吸,她&nj;神魂寸裂,却又咬牙努力想&nj;要多坚持一瞬,而真&nj;正让她&nj;多坚持了一瞬的,是谢君知握着她&nj;的那只手上的一分暖意,以及他&nj;带着她&nj;,抬手折枝,再向着这&nj;山这&nj;冢,斩下的一剑。

白虹夜见,白空虹贯。

气如白虹,是为&nj;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