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四章、双干秘书

陈于修不解地问道:“现在就走代加工的路子,是不是急了点?”

“对啊,我们的工人待遇虽然比其他工厂好,开支更大,但是工资开支占比并不大,自行生产要比代加工的成本低很多。”段步高同样不解。

“只从经营的角度出发,现在转型代加工的确是早了点。但是我们不能只考虑企业的利益,还要考虑职工的利益,刚才我看了,不管是哪个厂,大部分职工正年轻,适应能力强,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还有大把的机会往上爬。

再拖几年,职工一个个年纪都大了,孩子也正好处于最让人操心的年纪,她们需要的是稳定,生活稳定,收入稳定,等那个时候再动,对她们过于残忍。”

南易叹了口气,“不动也不行,我在另一边已经尝试了,产品的附加值太低,根本不可能长期维持职工高福利,不得已,搞了一家房地产子公司,打算从房地产赚钱补贴工厂。

转型,必须转型,耳东电子的工厂大多在固戍,周边有南太、艾礼富、再一、全一,都是大型电子厂,给足职工补偿,把工厂和职工打包卖给邻居,订单也跟着过去,以甲方的身份逼他们继续给职工交社保,继续保持之前的福利水准。”

陈于修:“南易,你会不会太想当然了,照你说的这么干,不但工人的包袱还是我们背着,额外还要吐出去一块利润。”

“你说的没错,如果耳东电子保持不变,我的确是在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所以我才说要转型,变成真正的科技企业,我们的产品要有高价值、高利润,品牌要有高附加值,说白了,我们要有高净利润率,不能低于20%,最好能维持在30%左右。”

陈于修和段步高两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陈于修苦着脸说道:“你这个要求太难为人了。”

“为难吗?只要做的是大多数企业做不了的东西,我们就享有定价权,不需要打价格战,不需要拼命压缩成本。价格优势就是没优势,靠价格取胜,菩萨来当老板,只要想让企业长久活着,早晚有一天也得剥削工人。”

南易指了指陈于修,“你个人资产有上亿了吗?”

陈于修不仅享受耳东电子的分红,村里每年还有一笔不菲的分红。

“有。”

“多少套房了?”

“深甽37套,羊城自己买了19套,南陈建筑分了6套,商铺档口……”

“行了,不用讲这么细。”南易摆摆手,又看向段步高,“你呢,有没有三千万?”

段步高点头。

“房呢,多少套?”

“21套。”

“嗯?”陈于修狐疑地看了看段步高的脸,“老段,你不是19套吗?”

段步高回道:“三天前又买了两套。”

“买在哪?”

“行了,晚点再讨论房子。”南易摆了摆手,“既然都不差钱,那就为了成就感奋斗吧,让耳东电子除了盈利之外,再有点高科技。”

陈于修:“转型有时间要求吗?”

“我前面说了,适当的时候,你们自己把握时间节奏,除了VCD,最晚明年年中,这块业务一定要卖掉。”

陈于修吃惊道:“小鬼子研发成功了?”

“废话,麋鹿都快出实验样机,何况是日本那边,所有的电子巨头都参与了DVD研发,不快才怪,我跟你说,DVD的重要专利大多在日本人和飞利浦手里,我们没多少筹码。”

陈于修:“那是真的砍了,国内的VCD市场不太对劲,有点风雨欲来的感觉,价格战快要打响了。”

“随他们便,爱打就打,耳东电子不凑这热闹,把VCD业务卖个好价钱,解码芯片留在手里再吃段日子,不过销售策略要变一变,不要再签长期供货协议,要拿货就一次一次拿,现款现货,一次性拿货越多,价格可以压得越低。

等价格战一打起来,VCD行业也差不多该走向没落,大部分企业会到处欠债,要不回货款的风险太大。

摔了大跟头再想爬起来很难,更别提爬到一个要让我们主动卖好的高度,你们有私人交好的关系,人情不要用在账期上,还是留着将来给对方找个饭辙。”

陈于修和段步高都听明白南易话里敲打的意味——VCD行业已经显出完蛋的趋势,已经没有和客户建立长期友好关系的必要,也不要用交好大客户的理由来掩盖收不回货款的事实,私人交情和企业关系要隔离开。

南易在深甽的第一天围着耳东电子打转,第二天一早,先去给为耳东电子壮烈的张东伟上了炷香,然后去了河车集团。

河车集团没什么需要南易操心的事,玩具说起来是一个竞争非常激烈的大行业,但是它细分成无数个小块,河车集团专注迷你四驱车,再附带一下其他遥控玩具,没有跨领域的诉求,目前在国内睥睨天下,稳坐国内市场头把交椅。

大后方稳固,自然想着开疆扩土,河车集团早几年就出国去挑衅行业巨头,仗着自己的成本低好大一块,不搞低价促销触倾销的霉头,但是常年搞买一赠N的活动,不仅直接赠给消费者,也赠给经销商一些配件,经销商可送也可卖。

南易和陈燮靖聊了不到一小时,就拉着阮梅去“河车试车场”体验全球数一数二的迷你四驱车赛道。

玩了大半天,临走还在陈燮靖这里下了个订单,打造两辆可以坐人的迷你四驱车,一辆用来收藏,一辆用来玩。

当晚,南易送阮梅回香塂,夜里宿在她那里,等到天亮,直奔羊城。

中午在陈记吃饭,听蔡淑芬讲述陈记雷公和赣省抚溪、道都两路老表朴实无华的顶级商战。

像南易这样喜欢躲在阴暗处算计人的坏东西还是不多的,商战也罕有股市上争抢筹码的惊心动魄,大多比较热血,讲的就是砖光棍影。

今年上半年,在潇湘之地潭州,三方的店开得很近,摩擦不断,你往我厨房扔死老鼠,我往你大门泼粪,其间也干过几场,因为潭州离赣省近,两路老表支援起来更方便,陈记灰溜溜的关店走人。

谁知两路老表居然挟大胜之势,直接杀到羊城来开店,打到自己大本营,蔡淑芬岂能忍下这口气,一支穿云箭飞天,羊城各区的人马立即来总部集结,蔡淑芬穿上樊梨花战袍,带着人马拜过百屏花灯,请下几位战将附体,雄赳赳气昂昂地杀将过去。

结果自不用多说,对方被赶走,蔡淑芬还给对方放话,以韶州为界,陈记不上北赣,对方也不许下南粤,双方在赣粤之外各凭本事抢生意,不再诉诸武力。

[《百屏花灯歌》歌词里提到了不少古代名人,几乎把演义里出现的男女武将都给囊括,有兴趣自己搜来看,七百字、一百标点,我就不贴了。]

在蔡淑芬的演义故事里,南易把陈记如今的发展脉络给理清,娘子军被派出去坐镇各省,陈记西点职业学校毕业的学生带着陈记的扶持资金,奔赴自己心仪的城市开设门店。

由于有旺德福的人员帮忙建设产品统一模式,陈记做到了全国一个味,在口感方面给不了跨城跨店的顾客惊喜,但也不会触雷,陈记已经走出长寿企业的坚实第一步。

南易心里有了点想法,去了解一下国外哪个领导人任期快到了,陈记开一家分店到人家眼皮子底下去,同时私下沟通一下找对方当隐形代言人,无需站台,只需在任期内光顾一次陈记,然后卸任后在自传里提一下陈记。

这事他没搞过,没经验,也不清楚费用怎么算,但他知道不是无稽之谈,当初把南陈酒运作进白宫晚宴的游说公司就有此类业务,若是费用在两百万美元之内,完全可以搞一搞,超过这个数,意义不大,陈记的盈利能力有限,不值得付出太大代价。

离开陈记去南陈建筑的路上,南易忽然发现羊城的变化很大,自行车变少了,拥有量一直不多的二八大杠变得更稀罕,变速车的数量飙升,有12速,也有24速。

呼机仿佛变成人人必备,不管男女,腰上都别着一部,火凤凰、八达加强型、乐星机,都是不便宜的款。

摩托车的数量变化不大,羊城主城区01牌照很早已经实行排队上牌,通常一年多才能排上,而且车和牌的价格差不多,有的更是牌比车贵。

郊区的孖二牌(22)只有晚上七点后和节假日才允许进入主城区,所以白天不会影响到主城区的摩托车数据统计,到了晚上,去东濠涌倒是可以看到一堆“富城头”和长毛怪在那里飙车。

街头的的士数量变多,起步价好像变了,分为三种,7.8元、9元、10.2元,每公里的价格也变了,分别是2元、2.4元、2.8元,看着不便宜,但在羊城倒没什么。

这里引领着全国的潮流,工资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统计的时候,最好分为羊城和其他城市。

一辆无人售票的双层巴士经过,卷来上下九、京城路的繁华,巴士第二层一个学生仔扯着自己衣服,嘴里说着“牌子,班尼路”,他边上的另一个学生仔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掸了掸休闲服的胸口处,脸上露出一丝霸气。

南易秒懂,休闲服霸主,佐丹奴嘛!

忽然,后方一辆车贴着南易的车不到三公分超了过去,南易瞄了眼车尾的标识,嘴里咒骂:“开辆凯美瑞就这么嚣张,赶着投胎啊!”

凯美瑞仿佛听见南易的咒骂,踩了两下油门,两股浓浓的白雾在空中碰撞成一句话:“你才是凯美瑞,你全家都是凯美瑞,老子是丰田佳美,进口的!”

经过南陈建筑的门口,虎崽把车速降低,让一辆路虎超到前面,然后跟在后面,让路虎带着走。

行驶了一大段路,车子停在大坦沙东岸。

南易下车,在原地驻足,看向东边挨着大马路在修建小桥流水、花园亭台的工地。

“去年《羊城日报》上刊登了整版的广告,宣称深甽某大型集团公司,斥资10亿元来羊城开发房地产,求购国有企业土地。当时铁丝厂处于困境,正有意出售土地,就把这里的200亩土地卖给了对方。”

陈睿武来到南易身边,给他介绍着情况,“这里的项目已经立项,叫珠鸟花园,执行项目的人很聪明,不急着盖房,先做周边道路、景观、配套,等这些做完,预售肯定马上跟上。”

“这块地多少钱?”

“不到两千万。”

“睿武叔,我记得八年前就跟你说过,多关注市区范围里不景气的国企,他们手里的土地是会下金蛋的金鸡,我可以想到应该是羊城的房地产公司都不看好这块地,这才会落到一个外来户手里。”

南易转脸看向陈睿武,语气变得严厉,“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我去年不知道这件事?”

陈睿武唯唯诺诺地说道:“去年我忘记把这件事加进给村里的报告里。”

“忘记了啊……算是一个理由吧,只是希望睿武叔你下次不要再忘记了,再有下次,就该给你配个帮你记事的秘书。”

南易嘴里语气平和地说着,脚下一转,直接和陈睿武面对面,“睿武叔,你我都是男人,有个相好的没什么,送车送房送珠宝也不算什么,一个月给几万块零花依然没什么,但是把人放在公司里就有什么了。

二十二岁,青春年华,人漂亮,嗓子好,唱歌好听,肚子里还有点文化,这种姑娘家里的门槛会被媒婆踏破,为什么偏偏没名没分地跟了一把年纪的你?”

南易提高音量说道:“钱啊,因为你有钱,你的钱是哪来的,南陈建筑啊,没有南陈建筑给你赚钱,别说二十二岁的小姑娘,八十二岁的老太太都不会给你做小,睿武叔,你要搞清楚,没有钱,你在你相好的眼里屁都不算一个。”

陈睿武被南易喷得脸色发黑,心里很是不舒服。

顿了顿,南易的语气恢复平和,“睿武叔,南陈建筑是村里也是你的印钞机,钞票可以随便花,印钞机万万不能毁了,这次我当没看见,只是私下里和你说说,再有下次,你直接退休去养老吧。”

陈睿武点点头,没有询问南易是怎么知道他把情人养在公司里。

根本没必要问,南陈建筑刚成立之时,南陈村根本没人知道地产公司该怎么干,一开始专业岗位的人员,都是南易从创造力置业调过来帮忙的,有的待一段时间回去,有的留了下来,陈睿武非常清楚南陈建筑里有南易的眼睛,甚至还有村里的眼睛。

插曲过去,回归正轨。

“睿武叔,这里的执行人是谁?”

“许马仕,中原人。”

“老板还是打工的?”南易目光闪烁了一下。

“打工的。”

“挺有想法,是个人才。”南易捏住皮带扣,扯了一下皮带,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既然是打工的,了解一下这位许马仕享受什么待遇,要是没有五百万年薪,可以接触一下,开高价挖过来。”

“别说五百万,可能十万都没有。”

南易诧异道:“不至于吧,按这个项目的搞法,赚过亿应该没问题啊。”

“南易,外面的公司不像我们南陈建筑,一个月能给到三五千的工资已经算是很高了。”

羊城的工资高,南陈建筑的工资更高,专业岗位人员的工资直接对标羊城的外企,且还有奖金、项目分红,只要赚钱,从最高层到工地上的工人,都能分润到,雨露均沾,不给任何一个人讲奉献的机会,有付出就给回报。

“哦。”南易又往工地的方向扫了一眼,略作思考后说道:“给这个项目做个评估,连人带项目一起吃下来,吃下来以后转给一家新公司,独立的,不是之前挂靠项目的那种公司。”

陈睿武犹豫了一下,说道:“只要我们肯给出两三千万的利润,对方应该会把项目转给我们,只是这里太偏了,项目的前景不一定会好。”

“如果每平米卖两千呢,有没有钱赚?”

陈睿武脑子转了转,很快粗略算出来这里能盖多少平米的房子,也正因为算出来,他的脸色又变得非常难看,两千一平米,利润可以做到两亿,他怎么就没往超低价的方向想呢?

“有。”

“多少。”

“两亿。”

“我找家公司来对接,南陈建筑负责盖,卖的事情不用管,两亿保底,超出部分,两家对半,不足两亿,我个人来补。”

南易打算让财神公司来接手销售的事宜,同时飞天公司跟进,如果项目拿下,三分之一的房子会由飞天公司吃下。

听南易这么说,陈睿武的脸色愈发难看,他不看好的项目,居然是南易眼里的金矿,这是他的重大失职啊。

“睿武叔,今天我会回村里,待两天,回来的时候,我要听到明确的消息,抓紧。”

“好。”

“走了,我还要去看个朋友。”

南易在原地驻足又往工地的方向看了两三分钟,再次确认这里的项目有搞头之后,这才转身往自己的车走去。

接着,南易去了区静店里,两人先寒暄,后聊刘贞和厉亥,喝了两泡茶,走的时候,区静还给打包了一只豉油鸡。

饭点稍过,南易到了南陈村,陈宗庆已经做好丰盛的晚餐等着他。

洗了个手,搓了搓脸,南易从桌上琳琅满目的方便面品牌里挑了一包中萃雪菜牛肉面,一包福满多红烧牛肉面,撕包装、

“宗庆叔,没想到你天天吃方便面,气色还这么好?”

自从南易把娘子军忽悠出去开陈记,只要他来南陈村,陈宗庆给他准备的接风宴肯定是方便面大餐,气性还挺大,几年都没好。

还好也只需要吃一顿,村里早有收费的食堂,村委会承办,现炒的素菜一律两毛,荤菜三毛起,大粒参炖猪后腿一大碗,只要一块钱,一个牛杂火锅套餐,荤素酒齐全,够三四人吃,也只收两块钱。

收费只不过是一种避免铺张浪费的措施,其实比免费的成本还高。

“我命硬。”陈宗庆不苟言笑地说道。

“哈哈哈。”

“别笑了,让你的人去食堂吃饭。”

南易止住笑声,也变成不苟言笑,“他们在路上已经吃过了,宗庆叔,明年正月安排一天开个集体会议,把所有人都叫回来,国外的也要回来。”

陈宗庆脸色变得凝重,“出事了?”

“还没有,只是为了防微杜渐,南陈村一路走来太顺了,我担心有人会以为这路原本就很容易走。”

认识十几年了,陈宗庆对南易的脾气也已经了解,知道南易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这么提了,肯定已经有问题暴露出来,只是不想明说是谁出了问题。

陈宗庆心里很明白,南陈村之所以一路走来都很顺利,九成功劳都得记在南易身上,指明方向,又出钱、出力、出人,没有南易就没有南陈村的今天。

斟酌了一番,陈宗庆说道:“就定在正月初六,我亲自打电话给每个人。”

“最好定在下午,初五我还在拜年,初六早上才能往村里赶。”

“下午三点,开三个小时,六点开席,分红大会放到初七早上,之前的分红大会你都没参加,这次就由你来发放分红。”

南易颔了颔首,“好,我给每人准备一个八千八的红包。”

陈宗庆动容,“太大了,要两千多万。”

“应该的,前些年的都补上,一直没什么表示,村里肯定有人说我这个大先生小气。”

“南陈村每个人都知道饮水思源,没人会说你,也没人敢说你。”陈宗庆掷地有声地说道。

南易呵呵一笑,“宗庆叔,反应不要这么大,我就是随口一说,好几年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消消气,把这顿方便面大餐给我免了?”

“这个你别想,只要你来,第一顿肯定吃方便面,除非……”

陈宗庆卖起了关子。

“除非什么?”

“正月里你把刘贞带来,刘贞不方便来,把你女儿带来也行。”

“刘贞肯定来不了,初六都已经上班了,女儿可以来,但我女儿精贵着呢,宗庆叔,你要准备三个大红包,红豆、若玢、若琪都来。”

一听到“若琪”,陈宗庆喜笑颜开道:“若琪是你老小?”

“嗯,最小的一个,后面也不打算再要了。”

“好啊,我一定准备三个特大的红包。”

陈宗庆心里是真的开心,前有南易户口迁到村里,现在视如己出的干女儿和亲生的都要来村里,这说明南易有心和南陈村世代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