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旭离开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在十二的位置。
从那个不请自来的“化妆师”在火焰中消失,费姝跟卫旭谈话期间再没有传来敲门声。
就连透过无数木门，那些若有若无的声音也悄然隐没，一切都陷入平静当中。
费姝打开群聊看了一眼,里面也时不时地冒出两条消息，或是报平安,或是探讨这次的危险。
苗杉已经回了消息，语气明显心有余悸。
费姝跟他互报平安后也不好再说更多消息，担心把这个小新人的心态吓崩。
费姝：【我现在已经算是前辈了,做事当然要周全一点！】
1938对这句话不做评价,冷眼看着聊天界面苗杉惊慌中带着清纯的表情包。
没说经纪人其实是个活死人这个骇人的事实,费姝交代新人一定不要靠近男经纪人，又转述了部分卫旭的提醒,让他一定要小心。
苗杉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好~谢谢小姝】
时间差不多,费姝准备去超市买点东西补充饥饿值,然后开始直播。
现在的时间正是午餐时间，公寓超市附近的人很多,费姝远远望了一眼里面攒动的人头，望而却步。
其实他也不是很饿,再过一会儿吃东西也没有关系。
费姝干脆用手机打开了直播平台，用小号进了几个关注的主播间。
大多数玩家已经争分夺秒开始直播,苗杉可能还没有缓过劲来，直播间还是黑漆漆一片。
费姝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两下，嘴巴抿着。
果然，他之前看到的那个脸上被画了“入殓妆”的主播已经不见了。
名字由黑变红，已经被宣告死亡。
一路上遇到的玩家,脸上都是从袭击挣扎着存活下来的疲惫和庆幸,没再看到相熟的玩家脸上也是一派漠然。
都是老玩家了,前一秒还在打招呼，下一秒怪物过来就全军覆没的画面不是没见过。
费姝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消失的好像都是没有跟网红公司签订契约的玩家。
已经找各种办法跟经纪人签约的，就算是经验和实力欠佳的新人都成功存活下来。
而且外表光鲜，一点都没有危险后的狼狈。
费姝还在惊讶，被手机突然出现的声音吸引回注意力。
刚刚费姝顾着观察玩家们身上迥异的情况，没注意到自己无意点进了一个直播间。
响起的是一个有些轻浮的声音：“这算什么，我家有钱，这点小事不放在心上。”
他顿了下，稍微熟悉的人才能听出他嗓音里的颤抖：“来，先给大家抽5个新游戏。”
直播间还开着摄像头，视频中的人意外的脸熟，是第一个跟经纪人签约的新玩家，叫乔权。
费姝还看见过他跟经纪人私下商量什么事，乔权当时看起来很纠结。
现在直播间里的乔权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穿着经纪人给的奢侈服装，言语和表情都跟初见的胆小懦弱不同，很自信。
或者说都过分自信了，土豪富二代的形象跃然纸上。
“五个太寒酸？我也觉得，下次给你们多抽点。”
新游戏价格不菲，乔权作为玩家在副本里哪里来的钱？
因为抽奖，乔权的直播间人气又窜高了一截，出现了不少恭维和羡慕的弹幕。
乔权看着抽出去的几百块，脸上还是扯着笑，但勉强了点。
费姝不太理解乔权为什么这么做，他看起来也并不情愿。
正想通过聊天软件试探着问一下乔权，旁边路过的两个npc大概也是听到了新人的声音，瞥了一眼费姝的屏幕，忽然开口说话：
“真烦，最近签的新人怎么这么多啊。”
“有几个发展势头还不错。”
明显带着酸意和嘲讽的语气：“不错？再不错能有她以前不错，最后还不是没有好下场。”
另一人幸灾乐祸：“当初还以为她能一步登天，现在不还是沦落成那样？”
费姝在那两个npc察觉之前收回了目光，激动：【我昨天是不是也碰到过他们！】
还得到了一些信息，比如穆姿月是最近风头很盛的主播，可能马上就要搬出这里。
那他们现在口中的“她”，又是指的谁？
“她之前还不是搞什么人设，现在……”
两人越走越远，声音越来越听不清。
费姝不太擅长跟人说话套话，正绞着细白的手指纠结，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下，动作并不重。
费姝兔子抖了下，回头看见了穆姿月。
偷偷听别人说小话，还被人当场抓获。
虽然不确定穆姿月有没有听见刚才两人说的话，费姝还是很不好意思，脸上烧红了一片。
穆姿月今天穿了一身偏中性的休闲装，但她人就像个衣架子，气质也很好，随便穿穿都很好看。
她视线不经意地划过费姝红红的耳朵：“怎么一直站在这？”
穆姿月这么一打岔，那两个npc已经彻底消失在费姝的视线中。
费姝视线中全是穆姿月，有点抵抗不住，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保持距离。
他其实不太相信昨天听到的闲话，穆姿月给他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反正费姝不觉得这样的人会靠那种手段往上走。
费姝回：“刚刚人有点多，我就留下来等了一会儿。”.zЬ.lΑ
穆姿月说：“现在一起？”
费姝没想到穆姿月会主动邀请自己，点点头，跟她一起进了超市。
今天再过来，费姝就已经不是昨天什么都买不起的小可怜了。
他在食品区逛了一圈，目光最后停留在盒装方便面上。
费姝从小就被养得很好，再加上身体原因，很少有机会接触到方便面这种没什么营养的食品。
不是说味道有多好，就是很新鲜。
“选好了吗？”穆姿月拿着一个盒子，有些清冷的目光落在费姝的手上。
费姝本来要放在方便面上的手咻地一下又缩了回来。
有种被家长逮到做坏事的心虚。
【可恶，狗狗祟祟的老婆也好可爱】
【姝姝祟祟.jpg】
【达咩，这种东西没什么营养，就算在副本里可以增加饥饿值，但是长期使用也会有营养不-良的负面状态】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老婆想被boss抓起来喂饭吧，到时候吃什么就不一定了（狗头叼玫瑰）】
【小脸通黄】
【速速来给公主送饭！】
费姝下意识睁大眼睛看人的模样很乖，很容易萌混过关。
穆姿月眯了下眼：“这里有已经做好的便利食品，比这个要新鲜，我买了一个人吃不完，跟我一起吃？”
费姝这才顺着往下看到穆姿月手中拿着的东西。
几个一次性盒子叠在一起，隐隐能看见里面色彩鲜艳的菜色。
的确不是一个人吃的分量。
费姝摇头：“这不太好，在哪里有卖，我自己拿一份就好了。”
穆姿月说：“这是最后一份，你可以付我一半的钱。”
刚刚人这么多，穆姿月这个说法也并不奇怪。
费姝原本还担心自己的钱包，但在收银台付款时，这份新鲜的饭菜比想象中要便宜很多。
收银员板正的站着，一直没有跟穆姿月对上视线，声线僵硬地报了一个数字。
穆姿月态度自然地给了钱，侧头对费姝耳语：“你一会儿把钱给我就行。”
费姝尽力保持着不要再做出突然后退这么不礼貌的事，搓了搓发痒的耳朵，点头。
从穆姿月手上接钱时，收银员青白的手一直在抖，连费姝都发现了不对，目光中透着询问的意味。
收银员半响才开口：“只是身体不舒服。”
费姝没怀疑，因为收银员的嗓音也非常干涩沙哑，像被砂纸擦过那样。
穆姿月看了收银员一眼，在他颤抖得更厉害之前移开了视线：“走吧，我饿了。”
费姝嗯了声，很自然地在穆姿月的示意下去拿餐具，也就没看见收银员戛然而止的颤抖。
紧张恐惧到极致反而没有了动作。
穆姿月没再做什么，提着东西往外走，她只是单纯不喜欢小主播太关心其他东西。
费姝想把她手上的东西接过来，穆姿月没让。
等两人走出门，收银员才抬头，有点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穆姿月手中的盒子。
这位早上刚来拿的食材？已经烹饪了？
*
两人找了一对空着的桌椅坐下吃饭。
这顿午餐比费姝想象中还要丰盛。
有虾、牛肉，搭配清炒爽口的蔬菜，甚至还有一盒水果沙拉。
费姝又想了想收银员说的价格：“这是超市老板在做慈善吗？”
穆姿月抱着手臂靠着椅背，坐在费姝对面。
【有笨蛋】
【是心疼老婆的忠犬狗勾在做慈善】
【不错，这样老婆吃着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
【看起来味道还挺好】
【开了眼了，头一次看见副本boss还会做菜，不是拿玩家做的那种】
费姝把嘴巴里的东西咽下去，不解地问：“不是饿了吗，不吃了吗？”
穆姿月只动了几筷子就放下了餐具，只是坐在对面看着费姝慢吞吞地进食。
穆姿月说：“不想吃。”她本来就不吃这个。
费姝也理解长得好看的大姐姐都很自律地要保持身材。
费姝又自己吃了一会儿，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真的不再吃一点吗？”
费姝吃东西不算斯文，但很赏心悦目。
会先把整只虾或者整块牛肉慢慢咬进嘴巴里，然后闭着嘴细细地嚼，只能看见腮帮子偶尔圆圆地鼓一下。
看起来很有食欲。
穆姿月撑着下巴看他一会儿，窗外的阳光扑在她流畅立体的侧脸轮廓，眼底总是带着一点凉。
穿着一身冷色调的休闲装，就算扎着长发性别感也很模糊。
她突然前倾身体：“好吃吗？”
费姝把盒子推过去，示意她可以自己尝尝。
穆姿月的一次性餐具刚才已经被她丢进了垃圾桶，这次拿起来的是费姝的。
费姝都没反应过来。
穆姿月表现如常，她都没有介意，费姝也不好说什么了。
而且这里也没有地方可以再拿一副餐具。
穆姿月突然问：“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开门？”
费姝一愣，错开她的视线：“昨天……睡着了。”他总不能说自己被鬼缠上了，所以没办法过来开门吧，“抱歉，你昨天找我是有什么事？”
穆姿月没马上回答，过了一会儿才道：“昨天晚上我们见过。”
没等费姝多想，她补充：“在游戏里。”
昨天晚上费姝玩过的联机游戏，只有那个逃生游戏。
脑中闪过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但没有一个能跟面前的穆姿月联系上。
这个游戏女玩家不多，而且穆姿月这样的长相和气质，他肯定能一眼认出来才对。
费姝一怔，本来想说什么，但看见前方转角处站着的人影时猛然咽了下去——
男经纪人站在那，只露出半边身体。
盯着他们的眼睛鼓着，看得心头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