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想象会有人类被如此对待，像是牲口或者没有生命的商品一般，随意地堆放在一间车库里。
车库的中央停着一辆大众SUV，有些眼熟，而车的周围则是密密麻麻地堆满了人。
不少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眼神空洞，嘴角流出涎水，车库内甚至还有不太明显的排泄物的味道。
韦应雪捂着嘴干呕起来。
车库里的人没有展示出攻击性，也没有发生畸变，他们属于人类，但更像是一堆拥有生机的蠕动肉块，漫无目的地，艰难地想要爬起来，把自己身上的人山推开。
下面的人努力地将自己的头探出来，张大嘴巴呼吸着，几乎所有的人脸上都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因为这车库里的生存空间实在太过于逼仄。
耳边的尖叫声没有停歇，继续断断续续地刺入韦应雪的耳膜，韦应雪很快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不到一米远的地板上流出大量血液，血液来源是一个男人，韦应雪的脚底还躺着一只断臂。
刚刚韦应雪碰到的，就是这个男人的手，在刚刚接触的一瞬间，韦应雪将男人的手臂砍了下来。
男人眼角流出泪水，张大嘴巴尖叫，控诉，涎水流出来将他呛住，他开始剧烈地咳嗽。
韦应雪有些于心不忍，也因为这个男人的惨叫声太过于刺耳，在黑夜中格外突兀，于是，她发动时间倒流能力。
男人的手很快恢复，他并没有为自己突然长出来的手感到惊奇，只是看了看自己之前疼痛的地方，继续无所事事地呼吸起来。
就好像他之前痛哭，也仅仅是因为感受到疼而已。
车库内的空间很挤，解瀛站在外面没有进来，韦应雪环顾了一圈四周，问道：“食物在哪？”
解瀛冷漠地凝视着车库内的光景，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韦应雪身上，抬眼说道：“车里。”
车门旁边挤了太多的人，韦应雪先将车库门口的几个人扔了出去，然后连提带踹地将车门口的人搬走，最后，终于艰难地打开了车门。
车没有锁，她直接就进去了。
车内的陈设很熟悉，她之前看到外观的时候就觉得眼熟，进入里面，她才终于确定，这就是白京延她们的车。
白京延她们来过这里，人不见了，车还在，车里的东西也都在。
看来是来到这里之后，他们三人遭遇了什么不测。
韦应雪脱下外套，打了个喷嚏，将车内的部分矿泉水，压缩饼干，面包都用外套裹起来，用袖子绑紧，然后抱着一包食物，走出了车门。
解瀛还在外面等她，静静地站在风雪之中，韦应雪走出车库，也没有将人搬回去，而是撕开一个面包，一口咬下。
她尽量控制自己不要狼吞虎咽，不然很容易噎住。
吃完一个面包，她将食物放在不远处，又打了一个喷嚏，伸出被冻得通红的双手，将车库门口蠕动的人踢开，将手放在了门上。
地上的人类被她丢到了雪地中，突然来到这样一个空旷的环境里，那些人都露出些微迷茫的表情，然后齐齐将目光移向了带他们出来的韦应雪。
他们像是初入天地的新生婴儿一般，缓慢地运用最原始的动作，移动着双手双脚，连滚带爬地爬向韦应雪。
韦应雪看到不断有人挣扎着往她的脚边挪动，已经有人快要攀上自己的腿，轻轻挪动，但很快，她周围的位置已经被密密麻麻的人类占据。
她一边将不断往自己身上爬的人踹开，一边发动时间倒流能力，不知过了多久，被她开了一个大洞的车库大门终于恢复了原状，周围的一切都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连她身上，都披上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
韦应雪疑惑地转头，看到几米开外，自己的衣服依旧包裹着食物，再一次感慨时间能力的神奇。
她对自己能力的理解又增进了一些。
就像她的外套一样，同一个空间内，可以存在不同时空的同一物品，比如说，她现在既有属于她这一时间的衣服，也有因为时间倒流而出现在她身上的衣服。
她的意志不会受到时间的影响，同时，她自己的身体也只能通过时间能力修复，无法复制。
这个能力，很有用，异能谱系之中存在这一种叫做【复制】的能力，极其强大，她可以说拥有了这种bug一般的能力。
可以说，时间是【复制】对上位天赋。
还有……
韦应雪转头看向车库，里面寂静无声，如果不是她刚刚走进去，一定无法想象里面是怎样的光景。
除了刚刚她砍下一只男人的手，那人因此疯狂尖叫之外，车库里的人类一点声音都没有，连呼吸声都很轻，似乎怕惊扰了梨园内的某种存在。
还有，刚刚那群人类里面，没有女人，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以及……白京延她们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韦应雪转身，抱起放在雪地中的外套。
那件衣服已经落满了雪，湿漉漉的雪花落进衣服里，将整件衣服沾湿，湿透的衣服已经开始冻结，像是冰块一样硬，□□着手一摸上去，带着刺骨的寒意。
韦应雪地手指被冻了一下，她将刀别在腰间，将手稍微往袖子里缩一缩，然后抱起冰冷的衣服，准备往回走。
刚一转身，便看到了一人提着一盏电动马灯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马灯黄晕的光在漆黑的风雪夜格外显眼，倒是身后的人，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看不真切，但根据身形，韦应雪判断出来人就是白天的辛依云。
看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辛依云，韦应雪脚步一顿，随即露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叫了一声：“云姐。”
她用怀中的衣服遮盖自己的动作，右手缓慢移动，两指将腰间的刀提了出来。
辛依云歪着头，疑惑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小雪？”
“哈哈哈……这个啊……”韦应雪大脑高速运转，说道：“厕所，对，我是出来上厕所的。”
韦应雪直来直去惯了，很不习惯跟人说谎，说完，她惴惴不安地看着辛依云，同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辛依云严重露出疑惑地表情，：“厕所？客房里就有马桶，你为什么要大老远跑出来？”
“额……”韦应雪视线不自觉偏移，用求助的眼神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解瀛，俊秀的青年正歪着头，眼神略显无辜，还带着几分无奈和懊恼。
似乎在帮她想借口，但是，很明显，他也想不出来。
她突然提高音量，说道，“约会！对对对，我是出来和我男朋友打电话的！”
“我好久没见他了！”说完，韦应雪慌不择路地将快要关机的手机怼在辛依云面前，说道：“诶呀，我俩聊的太过火，都忘了时间，手机也马上就要没电了。”
辛依云则是相信了韦应雪的说辞，点点头，抿嘴笑道：“好啦，我理解你，我和我丈夫谈恋爱的时候也是这样，等回去了我给你拿充电器。”
“充电器？”韦应雪急忙点头如捣蒜：“哦，对对，谢谢你了云姐。”
这是什么天使！
她舒了一口气，放松了一些。
辛依云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车库大门，上来拉起韦应雪的胳膊，说道：“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韦应雪身体瞬间僵硬，她不太习惯被人这么亲密地触碰。
她呆呆地点了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辛依云往回走。
走了几步后，她不忘回头看去，解瀛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只不过，这次又没有了声音。
雪地里留下两串脚印，辛依云早已松开了韦应雪，她的绒毛帽子上沾满了雪花：“看到你啊，我就想起了过去的我自己，我当年和我丈夫恋爱的时候，恨不得天天粘在一起，没想到一转眼，我的两个孩子都已经四岁了。”
韦应雪想起那天见到的两个双胞胎小女孩，露出了惊羡的目光：“哇，那你一定很幸福吧。”
她没有亲人朋友，以前也曾渴望过与人相伴，后来就不奢求了。
她一直认为，人生的旅途注定孤独，就算有人相陪，也不过是一段很短暂的时光而已，从她十岁开始，她就立志要成为污染物，不再关注身为人类的社会关系。
曾经有人热情地追求她，但很快便因为她的冷淡没了兴致。
伴侣和孩子，都是很好的陪伴者，但是她估计都不会拥有了。
辛依云笑道：“当然。”
这位女子手指温热，她上前拉起韦应雪的手，韦应雪感受到手心传来的热量，又放下了一些防备心。
看来辛依云没有什么问题，或者说，她暂时不想伤害她……
这座梨园的其他人也不知所踪，不，很有可能刚刚车库里的人就是梨园的原住民。
千丝万缕的线索，扑朔迷离的真相让她头都大了。
韦应雪感觉到有些疲惫，这里一定存在着污染物，刚刚车库里的人一定是受了污染物的影响，不然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人一下陷入了精神异常状态。
这里的污染物也是精神系的吗？
而且……污染物为什么迟迟不愿意现身，真是奇怪。
解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边，不被风雪浸染分毫的青年与她肩并肩默默同行。
陪伴……
韦应雪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词汇。
解瀛是在陪着她吗？
她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从来不是一个委婉的人，她的抒情话语总是热烈而直白。
她转头，朝着青年小声说道：“解瀛，谢谢你。”
“有你真好。”
有这样一个副人格陪伴着她，大概是她此生最幸运的事情了。
解瀛似乎是没听见她的话，没什么反应，继续目视前方。
韦应雪莫名感觉他的步子有些僵硬，再仔细一看，青年已经顺拐。
黑白颠倒的风雪中，白玉一般的耳尖出现了一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