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联盟高层紧急开大会。
一片黑漆漆中,坐在长桌首端的秘书长艾萨率先开口了:“所以诸位对此事有什么提议吗?”
他的声音低沉到沉重,颇有几分庄重肃穆、已经到了生死关头的既视感。
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一个大大的光屏,上面播放着秘书长匆忙赶制的幻灯片,和大学里每一个被迫演讲又极不情愿的学生一样,充满了草率肝作业的气息。
幻灯片上写着:促进夜皇与韩元帅友好关系研讨会
众人:“……”
帕斯卡率先举手:“发生什么了啊,你掌握了韩天镜即将攻打皇庭的线索吗?”
东莱随即大喊:“那是不是要立刻加强皇庭警戒哇?”
全场都吓得抖三抖。
非军事人员的内政部部长女士忧心忡忡,身为芙拉尔族,已经吓到开花了。
只有远程连线的监狱长莱茵,还端着一杯鸡尾酒靠在岩石上晒有毒的日光浴,蓝色岩浆晃得他那白皙的面孔妖异非常,而他也正一脸好笑地看着会场。
秘书长看见监狱长那个被岩浆打了特效光的表情,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是了是了,监狱长虽然和韩天镜是死敌,但他到底也是人类啊,大义面前无小节,他不会跟着韩天镜一起揭竿而起打倒星灵种吧?
那可不行啊!
于是秘书长忽然开始长篇大论,讲述星灵种的优点,以及为什么对于联盟来说星灵种不可或缺。
莱茵一脸莫名其妙,在镜头外,织蓝的岩浆滚来滚去,充满了对会议内容的嘲笑、
想起自己已经算半个星灵种,莱茵无语地看着狂吹星灵种的秘书长,忍无可忍地来了一句:“也不用说得那么夸张吧,星灵种能做到的事情其实也很有限。”
当外人不知道你真实身份时,自谦就会变成——
秘书长心中警铃大作:果然,人类开始嫌弃星灵种了!
不对,人类一直嫌弃星灵种,现在是,人类把对星灵种的嫌弃公开出来了,情况要遭啊。
不能让莱茵继续参与会议了,万一他反手就把会议内容告诉韩天镜,让韩天镜提前动手、直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那可就十分不好了。
于是秘书长歪着头:“喂喂,信号怎么不好?莱茵,是织蓝星那边又有天候波动吗?喂喂?”
然后他鱼尾巴迅速一拍,给监狱长来了一个“技术性掉线”。
莱茵看着黑掉的屏幕陷入沉思。
他的私人通讯上还显示着韩天镜之前发来的消息:
【莱茵,确定了,孩子是夜皇的,帮我问问织蓝,养育星灵亚种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所以……
莱茵无奈摊手:“韩天镜说得对,人鱼太容易应激了啊。”
不,这是全联盟都在应激啊。
所以韩天镜和夜皇怎么回事,孩子都有了,外界还以为这俩水火不容,这俩分明已经干柴烈火了!
打起来?怎么打,哪种打,在哪儿打啊?
织蓝凝聚出人形,缓缓环上莱茵的肩膀,笑道:“看上去,韩天镜相当喜欢这个孩子。”
“是啊,看这个炫耀的速度。”莱茵扶额,“他还在星丘那边追击白王眷族呢吧,一分钟都等不了吗,信息来得这么快。”
织蓝若有所思:“但是可能要让他失望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星灵亚种,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注意事项。”
莱茵笑笑,安慰地拍拍织蓝:“我甚至第一次知道星灵种还能和血肉生物结合生出后代呢。”
作为全联盟都知道的死敌、背地里真正的生死之交,莱茵明白韩天镜,他这么迫不及待地到这儿来炫耀,实在也是因为他不能把这个消息公开。
明月战神怀孕了,这消息足以震动联盟。
孩子还是夜皇的。
这不是震动联盟,这是要炸了整个星际。
在夜皇恢复巅峰实力之前,星灵亚种的存在不能被声张,一旦公布出去,暗中的敌人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要除掉它,虽然除不除得掉两说,但一定会影响夜皇的恢复,频繁的攻击不可能不惊动他。
所以韩天镜需要等夜皇真正醒来。
然后忍不住了开始到莱茵这儿秀了,妈的。
莱茵笑骂着回复:【滚吧滚吧我们哪知道,没生过,我又没打算要孩子。】
韩天镜回复还挺快:【也对,监狱这种地方不太适合养孩子。】
去你妈的,听听,这像是明月战神该说的话题吗,莱茵觉得特别好笑——尤其是配上刚才秘书长那个幻灯片的标题,简直笑死星球。
确实,织蓝星笑得都在地震啦。
莱茵:【好好执行你的破任务去吧,大元帅!】
韩天镜没再回复。
他心情极好地开着辰极号,向星丘同盟的首都星区返航。
星丘首都星的驻防部队已经收到前沿同僚发来的信息——这位星夜联盟来的友军,单枪匹马就干翻了一打白王眷族。
夜皇出现时他们没跟上,再加上夜皇只是一个鳞片那么大的能量,所以并没有惊动其他人。
“来的不会是联盟战神吧?”星丘的战士小声嘀咕。
立刻有人反驳:“不可能,联盟战神的标志色是银白色,这个黑漆漆的,肯定不是。”
“也对,听说韩天镜元帅的银白色是有典故的。”
“嗯嗯我也知道,为了和夜皇分庭抗礼,不让星灵种独大,发展成白帝国那种真正的帝制。真厉害啊,一个人类,就能牵制皇级星灵种。”
“是的是的,人类早就说过,都星际时代了,还搞封建帝制,落后得非常可笑。”
一片与真相十万八千里的窃窃私语,但因为隔着宇宙,没有被当事人听到。
韩天镜的银白色战机和星舰,都不是他自己要求的,全是夜皇决定的。
当时他懒得问理由,对他来说所有颜色都没什么区别,涂成黑色白色还粉色,影响他的战斗力了吗?
但夜皇就指明了要银白色,泛着一点点淡金。
所以后来韩天镜的确好奇问过一次,夜皇的回答很简单,他问:“你们曾经的母星地球上,月亮是什么颜色?”
泛叶早早等在了停机坪,他身着一身作战服,显出了几分凝重的肃杀,头上漂亮的叶片都看上去片片如刀锋,这让他的气质从一个育儿专家,彻底成为了一国元帅。
韩天镜走下飞船,与他礼节性打过招呼,然后才靠近低声说:“天羽族星灵种我带来了。”
泛叶肃容,先是看了一眼他的小腹,然后才微微蹙眉说:“有劳明月先生。”
韩天镜颔首,算是认了这个称呼。这是上次他来的时候用的假名,虽然泛叶已经知道明月先生就是韩天镜,但还是这样不清不楚地称呼着,双方都一样,既没有刻意否认身份,也没有大肆宣扬,能猜到的就随便他们去猜好了。
天羽族的元帅也已经到场,他显然就属于猜得到的。
“韩元帅。”他悄悄低声问候。
这是一位身材修长、背后有漂亮白色双翼的天羽族,名叫风扬,上战场的次数不如斯奎德族的帕德娜元帅多,所以名气上确实稍逊一筹,与他们天羽族的星灵种一样,都处于不太被重视的位置。
韩天镜向他打了招呼。
风扬元帅面上露出礼节性的笑容,随即立刻变成了愁苦的苦笑。
整个大厅都被戒严,只有核心机密人员可以在场,特战队用特殊的光能束缚器,将那只星灵种从飞船上带了下来。
泛叶问:“它怎么昏迷了?”
韩天镜面不改色地回答:“对不起,下手太重了。”
泛叶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相信了这个说法。
然后他低声问:“明月先生,要不要坐下歇歇?”
韩天镜一僵,想起了上次的鸡同鸭讲,有几分不好意思,摆摆手说不用。
泛叶低声感慨:“三个月了吧。”
韩天镜:“……嗯。”
泛叶:“辛苦啦。”
夜皇显然留下了封口令,星灵种醒来,一双拟态的眼睛目眦欲裂地瞪着韩天镜,尤其是他的小腹,但是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显然也是被塞了口球的状态。
不过塞不塞问题不大,反正泛叶家的星灵种感受到了孩子的真实身份。
但作为真心要和联盟结交的盟友,泛叶当然也知道不能随意替人公开,韩天镜隐瞒不说,必然会有自己的考量,他不会贸然打乱友军的计划。
所以韩天镜非常放心。
目前来说,外骨骼一挡,他站着的时候别太挺胸抬头,除非是泛叶这种早就知情一直留心的,否则一般人看不出来他怀孕三个月了。
比如天羽族元帅就没发现。
这很不错。
风扬也没有心思去关注隔壁国家的元帅,他径直走向自家的星灵种。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注视了对方良久,最终只是轻轻问了这句话。
天羽族的星灵种还在怒瞪韩天镜,仿佛面前的风扬是空气。
风扬也不追问,就安安静静地等着,等到那个星灵种自己忍无可忍转过头来,咆哮着回答:“我为什么不能?”
它看起来并不符合星际人民对星灵种的定义,像个没有买到糖果的愤怒孩子,正在肆无忌惮地宣泄它的情绪。
风扬安静地看着它,像是没有感情,在看一件坏掉的轨道炮零件。
“你们可以想升职,想赚钱,想考第一,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想进阶,很难理解吗?”星灵种看向风扬,竟然带上了浓烈的失望情绪。
它说:“谁规定星灵种不可以有欲望呢?你们是不是太想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