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齐天大圣

五指山。

远远看去,高接青霄,崔巍险峻。

此山亦曾被称为五行山,因大唐征西定国,现改名两界山。

李承乾让宫无后到附近的山民家中打听过,说王莽篡汉之时,天降此山,山下压着一个神猴。

不怕寒暑,不吃饮食,自昔到今,冻饿不死。

许多年来,山民猎户嫌这猴子长相凶丑,都不愿靠近。

只有天真烂漫的孩童,愿意过来听猴子吹牛,然后扔几个毛桃给他吃。

就这,猴子还感激不尽,只求童子多来几次。

却不是毛桃比蟠桃好吃,而是天生喜动的他被压在山下数百年,实在快憋疯。

李承乾仅带着邀月和怜星来到山前,便见山脚笔直的石壁下,果然压着一只猴子,露着头,伸着手。

见到有人来了,顿时大喜,忙招手道:“快过来,你们打哪来?看样子不像山民,有没有去过花果山?可见过山上的那群猴儿们,他们怎么样了,可还好?”

一连串话,从他嘴中机关枪一样连续突出来,话痨属性暴露无遗。

李承乾微微一笑,让邀月和怜星留在原地,自己托着左腿勉力走上前,笑道:“我们的确不是山民,但却没去过花果山,也没见过你那群猴儿们,我是专程来见你的。”

“见俺?”猴子愕然当场。

李承乾右手上的无为之戒上蓦然迸发出一阵无形无相的波动,迅速扩散开来,将李承乾和猴子露在山外的半边身体全部笼罩其中。

神隐结界!

此时,几丈外的邀月和怜星,便再也听不到里面传出的任何声音。

并且,明明两人就在面前,眼睛可以看到。

但当她们闭上眼时,神念却根本感知不到他们的存在。

仿佛,面前根本就什么都不存在。

如此,李承乾才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不错,正是来见你……齐天大圣……孙!悟!空!”

砰!

猴子手掌在地面一拍,霍然抬头,死死盯着李承乾,目光锐利如钢刀,竟予人一种鹰视狼顾之感。

“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俺老孙的名字?”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说了你也未必知道。”

李承乾一指猴子身后的五指山,极其谨慎地直接用神念传音道:“观音菩萨是否来见过你,言称不久之后,便会有一取经僧人来此,将你从山底救出。而你只需归依佛法,殷勤保护取经人,往西方拜佛,功成后自有好处?”

“你又怎知?”猴子再次大惊,看向李承乾的不光不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世间总有些人,生而知一些常人所不知。我是来救你,但不是肉身,而是灵魂。”

李承乾负手而立,神色苍茫,继续传音道:“若依菩萨之言,一路护送取经人成功去西天求取真经,你将因功被册封为佛,受众生香火祭拜。但……这个佛,还是曾经那个不服天不服地,生来自由的齐天大圣么?不过是跪在佛祖脚下的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轰!

猴子手掌死死握紧,双目之中似有火光喷出,战意几近癫狂,一股恐怖的杀意弥漫。

李承乾则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会被倾覆。

这猴子,可不是电视剧中那样的“善茬”,而是打死天兵天将如蝼蚁的的盖世妖神!

此刻,他虽被压在五指山下,却依然仿佛那个桀骜不驯,斗天斗地的齐天大圣。

可很快,猴子身上的那股战意和杀气就如潮水般迅速退去,他整个人变得“萎靡”,无精打采地低叹。

“不做行尸走肉又如何?”

“自由不是你想要就能要。”

“跪在佛祖面前,总好过被压在这五指山下,永世不得翻身!”

……

“如果不用跪下,也能翻身呢?”

李承乾仰头望向壁立千仞的大山,幽然道:“你给我十年时间,我给你一个选择站着做齐天大圣,还是跪着做斗战胜佛的机会。”

“凭你?”猴子斜眸冷瞥。

“凭我,大唐太子李承乾。”

李承乾认真点头:“凭我将来执掌东土大唐,代表人族意志。”

猴子上下仔细打量着他:“你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

李承乾先是轻轻重复了一句,而后轻轻一笑,从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声音:

“我要这世间,人人有饭吃人人功练。

要这人界,不跪神明跪苍生。

要那仙佛,都烟消云散,

要战天斗地,看谁敢高高在上!”

轰!

猴子脑海一炸,双眼陡然赤红,再一次死死捏紧拳头。

“要战天斗地,看谁敢高高在上!!”

他面目狰狞,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仿佛终于找回自己,那个大闹天宫,与天齐高的大圣。

站着死,还是跪着生?

“如果有机会,我跟你赌一次,哪怕战死,也没有遗憾。”

猴子望着李承乾,一字一顿道:“但你告诉我,机会在哪里,你怎么掀翻我身上的这座五指山?”

“十年!”

李承乾郑重道:“大圣只需给本宫十年时间,无论是菩萨还是取经人来找你,你都一口推脱十年后才能动身西行即可。倘若十年后,人间未有剧变,本宫不能实现约定,大圣自可随取经人西去,就当本宫没来过,今日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好!就冲你那句‘看谁敢高高在上’,老孙便给你十年。”

猴子仰头道:“记住,十年后一定要来!”

李承乾郑重点头。

一个是人族太子,一个是妖族大圣。

但抛开外表,两人却在这刹那有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因为在灵魂本质上,他们类似同一种人。

都是不被上界规则约束,不服仙神高高在上的异端!

都有机会跪着生,并且活得很好,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唾手可得。

却都偏偏要走一条艰难无数倍,注定要与漫天神佛,乃至整个三界为敌的路。

这条路上,注定孤独。

能够遇到同类,实属不易。

猴子明显高兴起来,让李承乾在他面前蹲下,伸长胳膊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我也算一条船上的人了,有什么老孙能帮忙的,只管开口。”

你这么说的话……

那我就真不客气了。

李承乾立刻笑道:“还真有件事,要请大圣给行个方便。本宫听闻妖神牛魔王一家住在西域火焰山附近,想请他们移居辽东,烦请大圣修书一封,帮忙劝说。”

“你是想让牛魔王给你坐镇,震慑其他妖怪吧?”

猴子也不浪得虚名,一眼就看穿了李承乾的心思,随即摇头:“此事太难,且牛魔王脾气不好,动则吃人,你请他去不是自讨苦吃?”

“无妨,本宫自有计较,大圣只需按本宫所言修书一封,剩下的便无需大圣担忧了。”

李承乾心中早有一个武照帮他想的计划,如果有猴子的书信,实施起来便事半功倍。

猴子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劝了。

在李承乾从无为之戒中拿出早先准备好的纸笔后,便握笔铺纸。

李承乾一边说,他一边写。

最后,不但签名,还以自己的神念留下精神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