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手机和银行卡外,何添又给了她一瓶药。
“止痛药,少吃点,吃完了就没有了。”
顾晚秋知道这药的作用,能够麻痹神经的止痛药,当痛到极致的时候可以吃上一颗,让自己晕过去,晕睡过去了就感觉不到痛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吃的,这药吃多了,只会让本就短暂的生命,变得更短,就像风中残烛,稍纵即逝。
何添提醒过她,顾晚秋握着那个药瓶,也收下了。
“还有什么东西没带的,好好想想,你这走了,就回不来了。”
顾晚秋摇头,她唯一带走的只有思延思续送还给她的那只小熊。
这会儿的天已经彻底黑下去了,因为下过一场雨,空气都带着冷意,雾蒙蒙的天,没有一颗星星。
好在有路灯指引方向,顾晚秋借助路灯,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地方。
以前视这里为囚笼,总想着能长一双翅膀飞出去,可真到了走的时候,却舍不得了。
被关久的鸟,失去了野性,是不是就算长了一双翅膀也不会飞了?
顾晚秋垂下眼眸,一看就是在想事,何添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几天发生的事他看在眼里,厉谨行故意找了一个跟以前的顾晚秋长得很像的人,带在身边秀恩爱,为的就是气顾晚秋。
厉谨行要是真能这么容易的就喜欢上另一个人,也不会单身这么多年。
要知道,顾晚秋消失的那十年,送到厉谨行眼前的女人少说也有百个,和顾晚秋媲美的也不是没有,可厉谨行硬是没对上眼。
这些事他知道,顾晚秋却不知道。
显然顾晚秋是在意的,但何添不打算解释。
何添亲自给顾晚秋关上了门,这一别,便是永别。
顾晚秋按下车窗:“何添。”
“还有什么事?”
“最后拜托你一件事,拜托你,好好照看厉谨行。”
厉谨行那么大的一个人了,哪里还需要他的照看?不过看到顾晚秋眼睛里面夹杂着的痛苦时,他还是应了下来
“我会的。”照看可能没办法照看好,但要是今后厉谨行犯了什么错,他会及时拉他一把。
顾晚秋扯了一下唇角,带着苦涩,她把车窗关上,整个人靠在门上。
目送车子开远后,何添回屋拿出手机翻看今天的监控视频,顾晚秋真的在外面找了一个下午,淋着雨跪在地上,她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祈祷。
当她找到那块表的时候,单从一个背影挤能感受到她的高兴,她拿着那块腕表,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戴在手上。
这一幕,就算是对顾晚秋怀恨在心的厉谨行,看到了……也会心软吧?会恨不得把整个女人给抱在怀里,不再质疑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好像,特别的爱那个人……撑着破烂的身躯,忍着寒冷,跪在玫瑰刺里,忍着难熬的过敏,亦步亦趋……
这样的画面绝对不能让厉谨行看到。
……
顾晚秋看着车窗户,看似是在盯着外面,但实际上她是在看车窗上,模糊的自己。
她摸着自己的脸,摸着脖子上的红疹,摸着脸上的刺伤。
我好丑啊……我怎么老了这么多……难怪,厉谨行走之前看都没看她一眼,这样的一张脸,有什么好看的。
顾晚秋闷声咳嗽,又咳出血来,她低着头将已经到了舌根处的血给咽了回去,她的脸色异常苍白,大晚上的,忽然瞥到她一眼还会被吓到。
顾晚秋浑身冰冷,太过难看的脸色引起了前方司机的注意。
“顾小姐,我看你脸色很不正常,要不要先去一趟医院检查下,处理一下伤口。”
顾晚秋闷声回答:“不用。”就算去了医院,她的身体也治不好。
“能不能开点空调,我有点冷。”
这个天气怎么会冷呢?司机看着顾晚秋穿着长袖都还在颤抖,还是把后边的空调给打开了。
顾晚秋在后座看到了一张毯子,盖在身上,打开药瓶,吃了一颗止痛药。
她现在就痛得受不了了,顾晚秋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怀里紧紧抱着毛绒熊,蜷缩在角落里眼睛闭上。
止痛药吃下去后,没多久就开始出现头晕想要睡觉的情况,身上的痛意也在慢慢消失,她逐渐意识不清。
豆大的雨水砸在车上,砰砰砰地响,雾气也重,司机小心开着车,雨刮器一直在刮雨,后视镜也看不清了,司机不得不把车开到边上停下,将后视镜给擦干净。
从海城开车到蓉城得十二个小时,这还是正常不堵车的情况,但今天下雨,要是中间在遇上个堵车,至少得十五个小时。
安全更重要,天已经很晚了,司机决定找个酒店休息一下,他询问身后顾晚秋的意见,叫了几声,也没听到声音,回头一看,顾晚秋还在睡觉,从上车起睡到现在已经睡了四个小时了。
司机只能自己拿主意,凌晨的时候,他找了一个酒店,他们已经离开海城了,雨也停了下来。
司机下车,打开后车门,正准备叫顾晚秋起来,去酒店歇息,却听到细微的抽泣声,顾晚秋皱着眉在哭。
到底是有多难过,就连做梦的时候都在哭?
呜咽的哭声伴随着冷风声,让人听了格外的凄苦悲凉,眼泪一直在流,司机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把顾晚秋给推醒了。
“顾小姐,醒醒。”
推了将近半分钟,顾晚秋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眼睛里一片酸涩,视线是模糊的,她擦了擦湿漉漉的眼角。
“是……到了吗?”
司机解释道:“还没到,开车要十多个小时,这才到三分之一,这天太黑了,雾气又重,这会儿开车有点危险,所以我找了个酒店休息,休息一晚明早出发,下午就能到了。”
“好……”
顾晚秋刚醒过来人还是晕的,想要起身从车里出去,结果连腿都动不了。
司机伸出手:“我抱你进去吧。”
顾晚秋上车的时候,就是被何添给抱上车的,他看得很清楚,她的腿受伤了。
“麻烦你了。”
司机一把就将顾晚秋给抱上了车,她的体重让司机心里震惊了一瞬,顾晚秋穿的比较多,从外形看,她的脸很瘦,身上看不出来,这一抱起来,比他想象的还要轻。
一米六八的身高,体重可能只有70多斤,真的瘦到只剩骨头了。
司机抱着顾晚秋去了酒店前台,拿身份证订了两间房,他先把顾晚秋送去了房间,两人的房间挨在一起,担心顾晚秋一个人出事,司机还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顾晚秋。
一晚上过去得很快,安然无事,司机六点起床就把早饭吃了,等顾晚秋等到了七点,他收了何添的钱,答应过他,会一路上照顾好顾晚秋,把顾晚秋当成他的雇主,一切都以她为主。
所以顾晚秋没起床,他也不好催她。
司机正准备去超市里买点东西,一条新短信就弹了出来,是顾晚秋发来的,问他什么时候能走。
“你收拾好了,现在就能走。”
“我收拾好了。”
“那我去你房间接你。”
司机把顾晚秋接到,先带她去吃了早饭不管饿不饿,早上起来第一餐是要出的,像顾晚秋的身体,不用检查都知道营养不良。
身体缺营养就会造成低血糖,早饭不吃,血糖过低很容易晕车。
酒店外面就有超市,司机决定买点吃的,何添给顾晚秋选的房子在蓉城半山腰处,要走很长一段山路,中途遇不上饭店,买点吃的,路上饿了好吃。
顾晚秋摸着手腕上的表,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外面的路景逐渐熟悉起来,从高速公路开到山路,越偏的山路,越是蜿蜒,顾晚秋有些晕车,中途司机不得不停下车让顾晚秋休息。
开了十个小时,总算是到地方了。
何添给她安排的地方果然很偏,在这里生病,只怕都找不到医生,不过景色倒是挺好看的,房子也像是买来的民宿,很有当地的特色。
顾晚秋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住在这里,能和厉谨行碰上的次数的确为零。
顾晚秋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车,身子都坐软了,下车的时候腿都在抖。
司机把拿出钥匙把门打开,他来过这里一次,跟着何添一起来的,对这里,他自然是比顾晚秋熟悉,他带着她,去熟悉周围,房间里什么都有,有个很大的冰箱,里面放着新鲜食材,离房子不远处还有个菜圃,这些菜肉,够顾晚秋吃几个月,吃到死了。
这里的空气很好,也很安静,适合养身体,也适合等死。
菜圃旁边还有山茶树,枝叶上有几颗山茶果,这跟厉谨行在秋乐庄园种的山茶树不一样,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等到花开。
“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打这个电话,他会给你送上门的。”司机给了顾晚秋一个采购员的电话。
顾晚秋接过名片,放到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那我就先走了。”
顾晚秋朝他挥了挥手,顾晚秋杵着拐杖,艰难是进了院子里,两层楼的庭院,卧室在
顾晚秋没力气爬楼梯,她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手里抱着毛绒熊,吹着暖风晒太阳。
八月一过就要到九月了,厉谨行的生日刚过,下个月就轮到她,她现在病得越来越严重,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撑到生日那天。
医生说的,她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可这才过去两三个月。
顾晚秋小小的身子蜷缩在摇椅上,她用力裹紧上衣。
想到自己快死了,顾晚秋用力捏紧戴在脖子上的戒指,再也忍不住的哭出了声。
她快要死了,她真的快要死了……
她还有好多的遗憾,她还没有认认真真的爱一个人,还没有和厉谨行认真地谈过一次恋爱,还没有告诉他,她此时的心意。
顾晚秋早就不奢望厉谨行还爱她了,她只希望,厉谨行能把她当做一个过客,偶尔地想一想,只要不怨恨她就好。
除了厉谨行外,她还想着思延思续,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小随。
每天身体都会毒发几次,今天也不例外,可她已经吃过一次止痛药了,不能再吃了,只能靠忍,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在痛,像是在慢慢碎裂。
现在每次痛都会吐血,对于吐血她已经习惯了,在血液即将从喉咙里溢出来的时候,她握着纸巾掩住嘴,血吐在纸巾上,那么厚的一叠纸巾直接湿透。
痛……五脏六腑都在痛……从内到外的痛,疼得她无法正常呼吸。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让自己直接死掉,死了就不用受这些折磨了。
顾晚秋用力咬紧牙关,她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放出毛绒熊里的录音,里面有两个孩子给她录的歌还有对她说的话。
在无法吃药的时候,就会听录音,录音就那么一小段,听到最后她都能背下来了,两个孩子小奶音在耳畔处响起,她闭上眼睛,好似他们就在她面前,她用力抱着那只小熊,像是抱住了他们。
……
厉谨行早上回到了秋乐庄园,他到的时候,天还没亮,才五点。
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可能是心存一丝想要见到顾晚秋的侥幸。
只可惜,顾晚秋早就走了,人去楼空,偌大的庄园,这会儿像鬼屋一样,静悄悄的。
是他让顾晚秋滚的,他还给别墅里所有人放了假,让他们直接走,不准帮顾晚秋的忙。
顾晚秋断了腿,没有手机,身无分文,想要离开这里去外面生活,是难上加难,就算离开了,她能去哪儿?又能寻求谁的帮助?她这样的身体能走到哪去?
厉谨行承认,他是在为难顾晚秋,在放她走的时候,也不忘给她施加难题,想要她难堪。
顾晚秋在宫擎身边那些年,被养成了一个“废物”什么都不会,没几个认识的人,唯一能帮她的宫擎,之前利用她,现在也被遣返出国了,可以说,顾晚秋现在是无依无靠,孑然一身。
可是,这一次顾晚秋很听他的话,在他回去之前,真的就离开了,到处都没有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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