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录 剑光寒

而这一刻,她竟也无法肯定自己能否救回这个姑娘!

她悄悄地用余光又眄了一眼小心翼翼抱着诗儿的贾子敬的神情,掩藏住自己眼底纷扰难平的同情与无奈。

他面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严肃,双眼赤红,目光中绞缠着数重乍逢恋人的欢喜,和害怕再次失去她的忧惧,这一切都旋成风雨欲来的暴虐,紧紧绷在他僵直到不敢一丝一毫动弹的身体姿态里。

他原是个恣肆又话多的人,可是这一刻,他连呼吸都摒住,生怕自己多说一个字,震动了一下身体,就会影响怀里伏着的、无声无息的诗儿。

他们以为从曲儿那所获得的真相已经快接近事实了,可是原来事实更加残酷。

这个少女在昭庆寺外平白失踪了一年多,最后却又在平章府的一个失了火的荒弃的园子里被人无意给抢救出来,其中曲折岂是曲儿那三言两语可以道明白的。

诗儿这一年多到底受到了怎样非人的对待,连她都不愿去深想。

连同这里还有的两位失去性命、同样可怜的无名少女,甚至那副不知何人的白骨,所有的事实就好像浓雾覆盖的丛林,终于要在这样春意浓烈的夜晚,曝露于一干权贵的眼前。

“她怎么样?好点了吗?”

虽然诗儿还是一动不动,甚至连身体也似乎愈发沉重,可贾子敬依旧一丝不苟用力抱着她,满怀期许地牢牢盯着赵重幻问。

赵重幻切脉的手顿然一僵,皙白的手指微微在诗儿白璧般的腕子上蜷了蜷。

她感觉诗儿血肉下的脉搏似乎怎么努力都仍然无法唤醒,她救不了她,可是这该如何对贾子敬直言?

她到底还是抬头直视着贾子敬充盈着红血丝的眼睛,直视他通红中夹杂着无数的期盼殷殷,与尘埃未定的忐忑难安。

周围靠近的文履善、何岩叟等人瞧着赵重幻如此神色,也心里一沉。

“怎么样?你别那个表情呢?你说话呀?你不是真武帝君附身的吗?”

贾子敬见她如此,越发不敢自己亲手去探一探诗儿的脉搏了。

他惟努力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试图鼓动眼前直直盯着自己的眼含悲伤的丑怪少年快发挥她神秘超群的能力。

他乱七八糟地哀求道,“你不是都能用哨子小鼓让促织跳舞吗?不是还可以捉鬼吗?我知道你什么都会的,这世上没甚事能难倒你的!重幻,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

“衙内你冷静点!”

谢长怀俊挺的身姿也蓦然蹲下,毫不避讳地探手也切住诗儿的脉搏,既然下针、喂药都依旧一动不动毫无声息,结果可想而知。

须臾,他眉头紧蹙死死盯着贾子敬:“诗儿姑娘确实没有脉搏了!”

“不会的!不会的!”

贾子敬佯装笑意的脸色骤地如同皲裂的粉面,一种饱含绝望害怕的情绪恰似纷纷落落的碎屑,霎那间从眉眼的四面八方开始剥落——

“你们哄我的!我才不信呢!赵重幻这针还扎着呢!怎么会没脉搏了呢!”他喃喃着。

他话音未落,赵重幻便伸手将一根根银针拔下来。

“你别拔!不准拔!”贾子敬突然伏在诗儿的背上,试图去挡住赵重幻的动作。

“贾子敬,你冷静一点!”

赵重幻霍地怒声断喝,抬手一把推开他,将诗儿抢入自己怀中,给她拉好衣物,“你这样也救不活她!”

“不会的——她怎能死?”

贾子敬如同困兽一样怒吼出来,双目赤红,猛地跳起来,他回身四面胡乱梭巡一下,眼神如同淬了毒般,让所有看客都不由微颤了下。

就见他眼神落在一个侍卫身上,一个箭步冲上去抢了对方的剑。

侍卫躲闪不及,佩剑一瞬间已经被贾子敬握在手上,凌厉的寒光登时贯过春夜——

“娘——”

他赤红的眼如瞪鬼魅一样瞪着自己的母亲。

“是你们害死她的!”

留郡夫人见此满面痛苦地差点跌坐在地。

“衙内!”

……

所有人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