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柳问卿一脸茫然地悠悠醒了过来时已经回到暂居的栖云客栈。
栖云客栈是临安城里若干家接待春闱士子的客栈之一,不过相较普通客栈它的清华雅致也是令人眼前一亮。柳问卿的房间中,赵重幻四下打量一番,这栖云客栈虽赶不上燕归楼的奢华,但是对于士子而言,却亦是个所费不赀的所在了。
赵重幻是主动提出帮助送柳问卿回客栈的,柳问卿的同伴很是感激,一脸笑意道:“小差爷真是热心肠,医术更是高明,柳风很敬佩!待我家小相公醒来会有重谢!”
听柳风的一番感激致辞,赵重幻揖揖手,没有多言。既然钱韶予的言谈信息里明示暗示都倾向于顾回与柳问卿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她自然是不能辜负他的心意,怎么也要会会这位风姿不凡、才华横溢的柳相公。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柳问卿的客房
客房的布局样式跟一般客栈别无二致,不过用材配饰都清雅简洁,家具是上好的榆木,博古架上的陈列也古朴典雅,书桌上笔墨纸砚整齐排列,青竹幽兰的屏风将客房隔断,小几上一把瑶琴静躺,三两本书册随意堆放,看着倒令她不由想起了杜鹏的卧房,显然栖云客栈的掌柜对士子们清高脱俗之需求很有理解。
房间里并无太多柳问卿的私人用品,想来是个整齐内敛的性子,只有在小几上遗留了一块半截的宝相花纹的白玉佩。宝相花纹一般兼具莲与牡丹的造型特点,是吉祥三宝之一,象征圣洁、端庄与美好。
可是为何是半截呢?是摔坏了吗?可是那切口不似摔坏的,倒像刻意切割打磨的。
赵重幻有些疑惑地看了两眼。
房中唯一有些格格不入的是窗下的一口半人高的黑身金边的樟木箱子,想来柳问卿出门的行李携带不少,竟需要如此大的一口箱子。
赵重幻四下梭巡一遍,很快发现这间客房的另一个不同之处,房间里没有熏香的香炉,所以空气显得很清净。不过,她曾隐约嗅出一缕来自柳问卿身上的异香,淡若几无,此刻再次落在她脑海中却异常清晰起来她骤然想起此香似在顾回身上也有,思及此她霎时眸光一凛。
“柳风”
守在床榻之前的柳风见柳问卿开口能言,不由大喜,赶紧道:“相公可感觉好些?”
正立在屏风边欣赏着文人笔墨的赵重幻见柳问卿醒转也走过来。
柳问卿未答,只是有些痛楚地敲了敲自己的头部,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
“别伤了自己!”柳风着急地拉开柳问卿敲头的手,“你这好不容易醒过来!”
柳问卿见柳风着急倒先微微一笑,苍白的脸庞却似春风拂过霜打的桃杏,乍然一亮。病弱的他是“满城皆春色,斯人独憔悴“,此刻一笑,春色又回。
他抬起纤长细润的手,拍拍柳风紧张抓着他的手,低低道:“不碍,再躺躺便好些了,你不必担忧!”他的声音也是清霖如珠落盘,蕴着初醒的微微沙哑,宛如一片幽篁飒飒。
昔日男子美貌,潘安卫玠,掷果盈车,珠玉在侧,而眼前这男子,大抵也当得起如此评价。
赵重幻默了须臾,回身体贴地对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柳相公初醒,先喝点茶水吧!”
见此柳问卿一愣,柳风立刻高兴解释道:“小相公癫疾发作全靠这位小差爷急救得当,他的医术很是高明,还很热心地帮着我将你送回客栈!”
“噢”柳问卿一听此言,赶忙想起身道谢。
赵重幻摆摆手:“柳相公不必如此,举手之劳,见者都不会袖手旁观!”说着将茶水递给柳风,让他喂给柳问卿润喉。
待他饮完躺好,赵重幻问道:“柳相公这癫疾以前从未发作过吗?“
柳问卿一杯茶水清喉,再开言嗓子清爽很多,他叹口气,颇为感伤道:“家中小妹曾因此疾丧命,柳某原以为能逃过此劫,未料到今日却也突发此疾,实在是天不容我兄妹二人!“
赵重幻眉间微微一动,同情道:“此疾乃母胎所得,令堂当日怀你们时概有所大惊,气上不下,精气并居,故发为癫疾。“
柳问卿点头:“确是如此,当年家母怀孕时家中突遭强盗,后来盗贼甚至放火烧了家中厢房,导致家母受惊大病一场,所幸后来病愈,却不料这事对母亲影响至深,常常噩梦连连,大概也是因为此我兄妹二人才患了此疾!“
赵重幻闻言,有些诧异:“为何你兄妹二人都会受此事影响?“
柳问卿苦涩一笑:“我与妹妹乃异卵同胞,龙凤胎!”
赵重幻恍然,脑中似有微光闪过,但是又捕捉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