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梓茜以前没发现——
虞渊生病的时候，怎么能这么不讲理？
叶梓茜感觉自己快失去耐心，都想发脾气了，压着自己的情绪，她又出声问了句：
“……你到底松不松手？”
“不松。”虞渊看着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松开了你又该跑走了。”
话音刚落，叶梓茜却是整个都怔住了。
她不知道虞渊的心里头在想些什么，但却是知道了他为什么会这样抓着自己不放。
他是因为怕她会再次离开吗？
叶梓茜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看着虞渊，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得难受，就微垂下头。
虞渊也没有强迫叶梓茜抬起头。
他只是用一只手的十指和叶梓茜交缠在一起，指关节互相贴着——
这个动作看上去似乎很亲昵，又掺杂着些许防备心。
两个人似乎都很难受，但又都没抽回手。
叶梓茜觉得自己的心脏一阵一阵的刺疼。
“……我不跑，我不是在这里吗？”
叶梓茜温柔地出声哄道。
她微撑起自己的身子，凑过去一点，轻柔地亲了亲虞渊的唇。
表现得格外温顺，出言哄着虞渊：
“你病了，我要去给你买药——
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医院好不好？”
而虞渊却是在叶梓茜亲完他之后，直接侧头把脸躲开，说道：
“不准亲。”
叶梓茜挑了挑自己的眉头。
她就靠在虞渊的身上，抬眸看着他。
忽然觉得生病的虞渊也还挺可爱的。
故意逗他道：
“为什么不准亲啊？这也不准，那也不许的，你生病的时候怎么这么多的规矩啊？”
虞渊轻蹙着眉头，好心解释道：
“会传染的。”
叶梓茜闻言怔了怔。
她以为虞渊这会儿都已经烧到脑袋不清醒了，他竟然还记得不能把病传给她。
伸手捧着虞渊的脸，像是固定着不让他躲开，叶梓茜微仰起头，故意又亲了一下虞渊的脸，说道：
“我这不过是礼尚往来。”
虞渊的反应倒像是明显慢半拍。
叶梓茜柔声道：
“好了……你跟我一起去医院好不好？”
说完又补充了句：
“我不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的。”
虞渊盯着叶梓茜好几秒，最后还是乖乖地松开了禁锢住她的手。
好在离酒店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医院，叶梓茜用手机叫了辆车，过去应该很快。
在出门之前——
叶梓茜取来了一条自己的厚围巾，她踮起脚尖，亲自给虞渊戴上，缠绕了两圈。
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唯恐虞渊出门再受了外头的冷风。
但因为发烧本就体热的虞渊皱紧了眉头，差点下一秒就把自己脖子间的围巾给扯下来。
被叶梓茜的眼神制止住了动作。
在电梯里的时候。
虞渊侧过头看了一眼牢牢地抓住自己手臂的叶梓茜，忽然分神想到：
生病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这个病可以不需要那么快的好。
而且，有时候是需要无理取闹一些。
因为虞渊发现——
他无理取闹的时候，叶梓茜便会哄着他。
叶梓茜带着虞渊到了医院，挂号就诊。
好在这个时间点，医院里的人并不多，也不需要排长队。
医生先给开了一些退烧的药物，又说虞渊这烧的温度太高了，已经高达38.7度。
可能需要打上一针。
或者先吃点退烧药，一定要等到烧退下来了才能允许离开医院。
叶梓茜原想着是直接打上一针，这样兴许能好得比较快些。
却不想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虞渊就先出声了，语速偏快地吐出两个字：
“不用。”
医生直接开始给开单子。
叶梓茜于是转过头去，看向了虞渊。
眸光之中，捎带上几分的探究。
虞渊回视着她说：
“看我做什么？”
“没有……我只不过是觉得……你不会是害怕打针吧？”
虞渊的脸色骤然沉下，不怒自威：
“谁说的！”
叶梓茜挑了下眉头，说：
“好吧，那当我没说，一会儿我先帮你去取药，反正我们先吃点退烧药，如果一会儿烧还没有退的话，是一定要打针的——
到时就由不得你了。”
虞渊听完叶梓茜说的话脸色又沉了几分。
叶梓茜边说着一边接过医生开的单子。
医生看向虞渊，出声道：
“是啊，你女朋友说的对，要听她的话。”
一句话说得叶梓茜和虞渊两人都愣住了。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别扭。
叶梓茜开口道：
“……我先去帮你取药。”
而后便慌忙逃走了。
所以叶梓茜并没有发现虞渊从始至终都没有出声反驳，就像是默认了这一段关系——
在六年前被叶梓茜单方面终止的关系。
*
虞渊坐在医院过道的椅子上。
高大的身影和出色的五官格外引人注目。
叶梓茜去取回来了药，又用一次性水杯去倒了温水，拿到虞渊的面前递给他。
看着他乖乖地把药给吃下去。
上次她生病的时候，虞渊即便在生气，但依旧还是尽心地照顾她。
所以叶梓茜觉得自己也应该好好照顾虞渊，更别说他还为了她专门从A市跑过来。
拿着体温计坐下来，叶梓茜柔声道：
“好了，一会儿再量一下烧有没有退。”
她忍不住又出声逗趣道：
“不然我们还是打一针吧，这样可能好得比较快些，不然要是回去后又烧了起来怎么办？”
虞渊否决道：
“不用了，我的身体又没像你这么弱。”
“好吧。”叶梓茜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可是她也不像他竟然会怕打针呀。
沉默了几秒，虞渊出声问：
“你怎么会有朋友在C市？”
叶梓茜微愣了愣，原来她最开始给他打的那个电话，解释的话语虞渊都听进去了。
“有朋友在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叶梓茜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却让人无法反驳。
“……虞渊，你还记得这座城市吗？”
叶梓茜忽然开口问道。
她并不知道虞渊有没有来过这里。
但叶梓茜还是这么问了——
她只是想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他们曾经的约定，曾经一起做过的那个美好又破碎的梦。
虞渊愣了一下，才点了下头：“嗯。”
怎么可能会忘记。
但那也只不过是太过年轻的时候，轻易许下的一些承诺，他们谁也没有做到。
气氛忽然又变得静默下来。
两人各自都不知道在回想些什么。
“男性朋友还是女性朋友？”虞渊又问。
话题又跳跃了回来。
叶梓茜心想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吧？
禁不住勾唇笑了笑说：
“我哪来那么多的男性朋友啊？”
虞渊闻言只是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出来。
以示回应。
似乎在说，她身边的男性朋友还少吗？
叶梓茜的异性缘，虞渊早在六年前就见识过了，她总是不自知。
自从两人重逢以来，就频频的因为一些其他人的事而闹矛盾。
叶梓茜是真的觉得有必要跟虞渊好好地解释一下，她缓声开口道：
“真的没有，柏大哥是因为他偶然间帮过我一次，我又在酒吧里头兼职才会有往来的。而且，人家是有老婆的，还是个大美人，我跟他真的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他平时比较照顾我而已。”
“至于霍先生，是因为我刚好在给她女儿做钢琴的家教。”
霍启洺喜欢叶梓茜，这一点是事实。
虞渊也没有丝毫的误解。
叶梓茜话音顿了下之后，才接着说道：
“其实，那天在停车场，在被你撞见之前，我一直都不知道他对我存着些什么想法，可能我在这些事上总是比较后知后觉吧。”
所以那天，叶梓茜也是被霍启洺给吓到了，紧接着又受了虞渊的怒火。
在感情方面，叶梓茜是真的只在虞渊的身上提前开了窍，对于其他人的心意反倒是后知后觉，就像是被屏蔽了信号。
之前对冯余山也是这样的，虞渊比叶梓茜还要更早发现冯余山对她的心意。
虞渊也一直觉得叶梓茜的不开窍挺好的。
叶梓茜转过头去，看向虞渊：
“不过，我已经辞职了。
不会再去霍家做家教了。”
若是早点知道霍启洺对自己的心意的话，叶梓茜可能很早便会请辞了，不会纠缠不清。
虽然没有再多说，但叶梓茜已然是在向虞渊表白自己的心迹。
虞渊也听懂了。
他只是伸出自己的手握住叶梓茜的。
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滚烫的温度。
“好了，再量一下看温度有没有降下来。”
过了片刻，叶梓茜又起身去给虞渊倒水。
在倒好水转身的时候，却是被一个人出声给唤住了。
“学姐……”
叶梓茜转过头去一看，是导师林柔瑾工作室里的一个大三学妹。
“真的是你啊！学姐，我就说今天怎么没有在学校里头看见你——
你是身体哪里不舒服来医院吗？”
叶梓茜温声答道：
“没有，只是一个朋友发烧了，我陪他来医院看一下，你呢？”
“我来医院替我爸取一下体检报告。”
叶梓茜点了点头说：
“我早上有去学校待了一会儿，老师说没什么事，就让我先回来了，你可能是下午去的画室吧？所以没有碰上。”
学妹说：
“是的，早上我刚好有两节课，就没过去了，我还以为学姐你回去了呢！学姐你什么时候走，到时我们可以给你践行一下！”
叶梓茜拒绝道：
“践行就不用了，我应该会等老师这边展会的准备工作差不多收尾结束后再离开。”
“那就好，那我先回学校了，学姐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叶梓茜温声道：
“再见。”
看着学妹离开。
叶梓茜转过身刚想回去找虞渊，却是在看到不远处站着那个的身影后顿时僵住了。
叶梓茜的脸色霎时之间褪去了血色。
变得发白。
虞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也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听到了什么。
但男人的面色绝对称不上是温和的。
看上去更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狂躁的情绪。
虞渊什么话也没有说，直接大步地就往医院大门走去。
叶梓茜在愣了几秒后，连忙抬脚去追。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医院大门。
在医院旁边就有一条江。
两人就沿着江旁边的道路走着。
虞渊并不是有心想要甩掉叶梓茜的，所以他走得其实并不快。
猜不透虞渊的心情。
叶梓茜一时也不敢再追赶上去。
她只是静静地跟在虞渊的身后。
江上的凉风迎面吹来，将叶梓茜的长发觉得有些微乱，她抬手去拂。
刚才听到的话打得虞渊措手不及。
让他一时无法消化，虞渊在医院里的时候险些有点站不住了。
虞渊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有些事竟然跟他记忆当中原本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那个人为什么会叫她学姐？
她不是出国了吗？
为什么会在国内，会在C市上的大学？
似乎有很多事是他不知道的。
虞渊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烧糊涂了，因为他脑袋当中的记忆和认知开始变得错乱。
脑海中浮现了很多六年前和六年后的事，这些事情全部都揉砸在了一起。
其实有些东西明明早就已经露出端倪，只不过是虞渊自己从未去正视过那些问题，而且一直在逃避。
有很多事，虞渊一直都在等着叶梓茜自己亲口告诉他，而且虞渊也很信任叶梓茜，他从未想过要怀疑她。
而现在，虞渊发现了一些叶梓茜一直试图在隐瞒他的事实。
当年因为戎安筠突发的病情，虞渊走得很匆忙，年少轻狂的他甚至丢了一切跟B城有关的东西，斩断了所有的联系。
如同在叶梓茜家门口的时候，那一箱子虞渊也是赌气的说丢便丢了。
所以虞渊自然完全不知道，接下来阴差阳错地发生了多少的事情。
叶梓茜出声喊道：
“虞渊，不要再往前走了。
这不是我们回酒店的方向。”
男人闻声，到底还是停住了脚步。
虞渊缓缓地转过身来——
看着叶梓茜朝着自己慢慢走近。
刚才那一小段时间，虞渊只觉得世间万物都似乎变成了灰色，茫然又落寞。
但随着叶梓茜一步步地朝他走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重新地点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