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磨一剑。
只为这一场也许是青春的最后一次全力以赴。
伴随着晨起之时天空飘落的朦胧细雨——
高考如期而至了。
雨天骑车十分不方便,就算是撑伞也免不了要被淋湿。
虞渊这几天以来难得第一次收到叶梓茜主动给他发来的信息。
叶梓茜让虞渊跟她一起坐车去学校。
虞渊并没有拒绝。
似乎只要是关乎到虞渊的事,叶梓茜就可以放弃掉自己的一切的坚持和原则。
只要能不影响到对虞渊来说重要的高考,即便是自己现在跟虞渊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叶梓茜觉得异常的煎熬,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叶梓茜还是毫不犹豫地邀请了虞渊。
本来就算今天没有下雨,原本叶铮延就坚持要让蒋承平开车送叶梓茜去学校的。
毕竟是高考这样特殊的日子。
叶梓茜和虞渊一同坐在车后座。
两人一左一右,不算挨近。
车内的气氛异常安静,只能听见从窗外传来的淅淅沥沥的细雨声,似有节奏地在敲打着车窗。
两人似乎比第一次同坐一辆车时还要疏离。
像是有莫名的东西隔挡在两人之间。
连蒋承平都感觉到了异样透过后视镜看向坐在的两个人。
明明才只过了不到几天的时间——
说到底,叶梓茜的心就像是已经被层层叠叠的浓雾给笼罩住了,看不清楚任何方向,找不到哪一个出口,也挣脱不得。
虞渊或许还没有猜到是什么原因,但他也并没有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开口去问。
是故,两人皆是沉默。
即使现在是早高峰的时间,车辆还是一路畅通无阻,周围附近的小学,中学部都宣布停课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为高考学子让路。
透过带雨的玻璃,依稀可见沿途还拉了许多为高考考生加油的横幅。
待车驶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虞渊先下了车。
在叶梓茜下车时,男孩已经撑好了伞就在车边,像就是为了等着要给叶梓茜遮伞。
虞渊的动作自然,未带任何拘泥和示弱讨好。
明明是如此温柔绅士的举动,叶梓茜却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胸闷得厉害。
原想开口拒绝,言明自己有伞,但当叶梓茜抬眸看向虞渊沉静的眼之后,叶梓茜却是一句话也说出口了。
叶梓茜知道自己如今的行为就像是无缘无故地对他耍脾气,太任性了,而虞渊一直都是个聪明的人,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而虞渊的纵容,还有他温柔的举动,只会愈加让叶梓茜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向他“招供”。
虞渊看着叶梓茜,温声开口道:
“走吧。”
蒋承平摇下车窗,鼓励道:
“小姐,高考加油!”
“谢谢蒋叔。”
叶梓茜隔虞渊两人一起共撑一把伞往学校里走。
雨水从伞尖上往下坠落,形成细密的雨帘,隔绝了一方小小的天地。
察觉到伞明显的朝自己倾斜,叶梓茜皱着眉头,发现虞渊左侧肩膀都已经被伞上滴落的雨水给打湿了。
叶梓茜原想要抬手将伞给推过去的。
但还未抬起手,动作就顿住了。
最后无奈,叶梓茜只能将自己的身形更靠近虞渊一点。
虞渊似乎是觉察到叶梓茜的动作,眼中一闪而过的柔和。
两人并不是在同一考场。
在楼梯拐角处分别的时候。
虞渊出声唤住了叶梓茜:
“梓茜……”
叶梓茜微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其实虞渊叫她名字的次数是屈指可数的。
“……嗯?”
已经走上了几级的台阶,叶梓茜转过头去看着虞渊,等着他开口。
虞渊用他惯有的浅淡嗓音说道:
“考试加油。”
回想起自己那天晚上对虞渊所说的话——
她告诉他她一定会努力的,会好好的加油争取跟他考上同一所学校。
而如今,这一切的设想都犹如泡沫一般易碎。
再听到虞渊口中的这一句加油,叶梓茜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她费力地朝着男孩扯出了一个笑容,缓声道:
“嗯……你也是。”
*
今年的考生还算是幸运的,并没有遇到科目题目出得偏难的卷子。
若遇到有人问起考得怎么样的时候,叶梓茜也只会点到为止地说一声:还好。
大家便以为是正常发挥,都在射程范围以内。
安素因为早已经被预录取,所以这场考试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大压力,而她如今更担心的事也不是这个——
安素更担心的是叶梓茜。
她这几天一直格外关注叶梓茜的状态。
起初看着她和虞渊像是吵架了,安素还以为是不是叶梓茜跟虞渊坦诚了,后来才知道根本就是叶梓茜单方面的在逃避和冷战。
考试这两天,安素几乎是一出考场就跟在叶梓茜身边的,叶梓茜越是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安素就越发担心。
为期两天的考试也比预想当中过得更快些。
当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广播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整个学校的氛围才像是在刹那之间都松懈了下来。
最后一门课是英语,也是叶梓茜最喜欢和擅长的科目,她的考场座位刚好被安排在窗边。
在做英语试卷的时候,叶梓茜一直听到从窗外传来的不绝于耳的蝉鸣声。
盛夏的蝉鸣——
仿佛要宣泄自己所有的生命力。
禁不住的抬头望向窗外,入目是满眼盎然的绿意,叶梓茜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许伤感,那就是这样的声音,她以后兴许再也听不到了。
如同她再也回不来的,这三年的高中青春。
在这段最纯粹的岁月里,虞渊毫无疑问的,是叶梓茜生活当中色调最浓烈的那抹色彩。
那个在高二那年,带着周身的耀眼走进叶梓茜生命力的少年j让叶梓茜第一次尝到了——被人牵动着所有思绪的心情。
再没有人能够如此。
考试结束后,高三的毕业典礼是被安排在隔天早上,而谢师宴则是在考试结束的当天。
晚上,有同学提议说想要喝酒,方丈史文耀原本开口说道我们这么多的人怎么能够聚众喝酒呢?你们之中应该有人还未成年吧?
没想到一直也都一板一眼的老赵,竟然破天荒的出来说道——
“也就这一回了,就让他们放开来喝吧。”
这一松口引得同学们立即高声附和,别提多兴奋了。
庄仲秋在旁边出声取笑道:
“反正你们现在喝进去的,晚点说不定都得哭起来。”
一群嘴硬的说着自己绝对不会哭的同学,结果到了最后,一起唱歌的时候哭倒了一整片。
有很多人去敬酒,同老师合影留念。
白老师毫无疑问是人气最高的,没隔多久就会有同学上前来敬酒,同她合照,她感觉自己笑得嘴角都要僵了,但还是依旧保持着良好的表情管理。
其次最忙的就是老赵和庄仲秋了。
庄仲秋今天穿得格外骚包,头发上精致的发蜡足以可见细节,在一众老师之中尤其突出——
若不是大家都知道老庄这几年都对白老师死心塌地,情有独钟又求而不得的,说不定会有学生请求老庄等上她几年的。
姚老师年龄大了,而且她向来不怎么沾酒,只好以茶代酒回敬同学们,甚至还会以茶来劝酒,还格外理所当然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憨厚,可爱得像个孩子似的。
怪不得人家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杯。
连一向都不怎么受同学欢迎的老常难得的人气也不错,许是因为大家觉得以后也没有什么机会可以灌老常酒吧?平常一直都是被压榨着的,难得可以反过来一次。
没有任何逃避的理由,叶梓茜还有虞渊同安素、梁云飞他们坐在同一桌。
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许是为了保持清醒吧,叶梓茜今天晚上一口酒都没有碰。
反倒是虞渊,叶梓茜就看着他从开宴起,似乎已经喝了不少酒了。
只要是敢上前来敬虞渊的,他几乎都是来者不拒的。
那么多杯酒下了肚,虞渊的脸色看起来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两样——
依旧是浅淡漠然。
眼见着并没有人来敬酒,虞渊也会拿起桌上的酒杯自己微仰头在喝,叶梓茜按捺不住地抬手制止住他:
“你不要喝了。”
先看了一眼叶梓茜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虞渊而后才抬起眼看向她,不紧不慢地说:
“没事,没有醉。”
虽然从来都没有看到虞渊喝醉过,但是叶梓茜也不知道他酒量的深浅,但她觉得他今天喝得已经够多了。
叶梓茜:“够了,再喝就要醉了。”
虞渊于是用着一种很深的目光盯着叶梓茜看了好半晌,而后才缓缓放下自己的酒杯。
梁云飞看到后,出声取笑道:
“虞渊,你还是真是被小茜吃得死死的。”
桌上不少喝了酒的,似乎胆子大了不小,也都出声嘲弄道——
“是啊,简直是妻管严呀!”
“梓茜究竟是用的什么方法把虞渊给训得服服帖帖的,快点说来听听!”
眼看叶梓茜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狼狈和脆弱,安素霎时觉得心疼了起来,连忙出声道:
“好啦好啦,我们家小茜脸皮比较薄,你们就别取笑她了!”
说完,安素还转过头朝梁云飞说了句:
“还有你,吃你的饭吧,那么多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众人就眼见着梁云飞明明被骂了,似乎还挺开心的样子,看着安素傻笑了起来。
惹得安素连忙避开梁云飞的视线。
这个人为什么看着她这样笑?
莫不是真的喝醉酒了?
宴席一直持续到了十点多才散场。
这一程走来,有笑也有泪。
算得上是一个提前的短暂的告别吧。
叶梓茜和虞渊一起打车回家。
虞渊今夜是真的喝了不少的酒,因为坐在车厢内,叶梓茜都能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似有若无的酒气。
在车还未驶到家的时候——
虞渊忽然开口让司机靠边停车。
叶梓茜忙出声问道:
“怎么啦?觉得不舒服吗?”
虞渊并未立即出声回答,只是先付了车费。
两人一同下车,在并没有特别多人的街道。
并排沿着街边往前走,虞渊率先开口道:
“先前你每次喝醉了酒,都会吵着要在半路下车,还一定要让我看你走直线,就为了证明你没有醉。”
叶梓茜先是微愣了下,然后才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她问道——
“所以呢?你这是准备要学我耍酒疯吗?”
“我没有喝醉。”
“有哪个喝醉了的人会说自己是喝醉了的?”
“提前下车是因为我有话要问你。”
虞渊的话听起来格外清醒j他像是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叶梓茜的神情霎时怔住,脸上的笑容收了回去,脚下的步伐直接顿住了。
虞渊往前走了几步,并没有听到回答,他一转过头,才发现叶梓茜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脚步,并没有跟上来。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
叶梓茜正站在一个街角的路灯下面,暖黄色的光晕将她整个人都包围住了,她的头顶,肩膀,甚至于睫毛上都包裹着一层软软的黄光。
叶梓茜站在那里,她微垂着眼睛,手指下意识轻攥着,她的脑海当中回荡着昨天晚上叶铮延对她所说的话,乱哄哄的,让她整个人都没有办法思考。
明明是盛夏,叶梓茜却是觉得自己整个人不住的有些发寒,指节发凉。
虞渊往回走到叶梓茜的身边问: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觉得有点冷。”
白天闷了一整天的雨没有下下来,今天夜里的气温并不算低。
虞渊轻皱了下眉头,他问叶梓茜:
“……很冷吗?”
不知为什么,叶梓茜又下意识地摇了摇自己的头,仿佛她刚才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虞渊对叶梓茜说:“你穿得太少了。”
如今是盛夏,叶梓茜并不可能穿得多,她没有接话,只是看着虞渊,缓声问道:
“你说……要问我什么话?”
叶梓茜可以逃避躲闪,不主动去提及,但若是虞渊主动提起的话——
叶梓茜并没有信心自己能够对他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