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滢渟——是烟城中学的校医,已经在学校任职多年了。
她是B城本地人,很有缘分的,烟城中学刚好也是她的母校。
席滢渟博士生毕业了以后,就放弃了去一线城市大医院高新任职的机会,反倒是回到烟城中学做了一个小小的校医。
这样子的选择和行为让很多人都难以理解。
一开始有很多的友人、同学,包括席滢渟的导师都不太赞成她的决定,毕竟学医多年,又是名校毕业,她原本应该有大好的前程,这样的出路未免太过将就了,甚至可以说显得有些落魄。
但席滢渟本人自己的心态却是极好的。
一开始席滢渟的想法很简单,她只是为了就近照顾自己身体一直不太好的母亲,不想要离家太远。
但后来发现其实像这样平静顺遂的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有一份独属于自己心灵的安宁。
在律师所上班的丈夫是席滢渟中学的同学,性格温和,结婚多年以来待她极好,在家时席滢渟可以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更是膝下儿女双全,自己的工作也有足够的时间陪着孩子们慢慢长大。
也许是每个人的选择和追求不同吧。
平静安宁的生活滋养下的席滢渟面容清丽柔和,似是一直都保留着几分少女未脱的稚气,被养得很好。
不知是否是因为学医的人大多都擅长保养,明明年纪已经是将近过百,但席滢渟给人看起来却像是不过三十几岁的人,格外年轻。
在烟城,学生们有个大病小痛的都喜欢去找她,因为席滢渟为人实在是太过亲和了,脾气又好,有些同学总是会亲切地称呼她一声“校医麻麻”。
虞渊在泡好了红糖水之后,拿过来放在了病床旁的桌板上。
抬起眼,看着还躺在病床昏睡,没有醒过来的人。
叶梓茜的皮肤本就是白皙的,但如今看起来几乎可以称之为惨白了,明显的病态,瞧着没有丝毫的血色,几分惹人心疼和怜爱。
她的额头间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仍然紧闭着自己的眼睛,不知是否是还太难受,还是因为在做着什么梦睡得不太安生,叶梓茜一直都微蹙着自己的眉头,却始终没有醒过来。
虽然叶梓茜并不算是那种特别活泼跳脱的人,但至少在虞渊的眼中,她一直都是一个很有生气和活力的人,身上总是充满着阳光。
虞渊是第一次看到叶梓茜这样病弱地躺在他的面前,毫无攻击力,带着脆弱的易碎。
这样的叶梓茜在虞渊看来觉得不甚舒适,不想要看到这样的她。
轻皱了皱自己的眉头,虞渊开口问道——
“她什么时候会醒?”
原本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像是在写什么报告的席滢渟闻言,抬起自己的头,看向已经把人送过来还一直久久站在床边不走的人。
这看着就不像是普通的同学。
见多了,席滢渟自然是瞧出了其中的猫腻。
眉眼间闪过一抹淡淡的柔和笑意,席滢渟出声问道——
“怎么,是你女朋友啊?”
虞渊并没有转过身来,依旧定定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
没有多余的人的校医室内显得格外安静。
席滢渟挑了挑自己的眉头,久到她以为男孩并不会回答她的时候,席滢渟听到了一个简短的音节——
“嗯。”
男孩儿的声音听起来平淡得有些冷漠了。
这是虞渊第一次的妥协,第一次的承认,也是第一次在外人的面前认同了两人的关系,承认了叶梓茜之于自己的身份。
但是一直还处于睡梦之中的叶梓茜就这么错过了自己一直以来最想听到的话。
席滢渟的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笑意,似是也回忆起了自己的什么青春往事。
“不用治?”
虞渊转过身来,问了一句简短的话。
他发现在他把人给送过来了之后,校医除了简单地看了看情况,询问了下,并没有做出什么医治的措施和诊断。
席滢渟像是已经了解到虞渊惜字如金的个性。
她一边收拾的自己的材料,一边随意答道——
“这治不了啊。”
“什么意思?”虞渊的眉头下意识地皱紧。
治不了?
那代表叶梓茜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这样的情况,还没有办法治愈。
席滢渟笑着开口道: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但这种经期疼痛一看便知道是身体的老毛病了,属于旧疾,跟她本身的身体情况有很大关系,但女孩子经期来的时候,情况又比较特殊,通常如果在非必要的情形,正常情况下我们医生是不推荐用药的,因为不知会对身体产生什么不利的影响,或者留下什么后遗症,这可不是什么危言耸听,所以我只让你泡了红糖水,而且这种情况的病因有很多,因为有的人对疼痛的敏感度和承受力是不同的,这点也有差,所以说啊,不要小看了一个月流七天血还无恙的生物,她们可是很顽强的。”
虞渊沉默了会,又多问了句:
“治不了?”
席滢渟答:“这么说吧,也只能靠后期慢慢条理身体,在平时的生活中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比如说最简单的,会经期疼痛的女孩子一般都有些宫寒的毛病,体质会有些偏寒,所以在平时的时候就要注意尽量少喝一些冰饮,少食一些冰淇淋什么的,可以辅以运动、泡脚等措施,长期坚持下来的话情况多少也会有所改善的。”
席滢渟倒是很少有机会,能对一个男孩子这么详细地解释女生经期疼痛的问题,看着男孩有些严肃的样子,听得一本正经,像是都仔细记下了,席滢渟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瞧着这孩子有些面冷,倒还是挺细心的一人。
其实可能是因为虞渊平时就是这么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听到身后病床上传来窸窣的声响,虞渊转过身去——
果然看到叶梓茜已经醒了过来。
走近两步,虞渊出声问道:
“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瞧见叶梓茜想要坐起身的动作,虞渊伸手扶了她一把。
看了眼自己竟然在校医室里,而她显然没有印象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叶梓茜意识到自己竟然经期疼到昏过去,这次真的是有点太夸张了。
坐好后,叶梓茜抬眸看向神情有些严肃的虞渊,忙出声解释道——
“我没事的,我现在已经觉得好多了,我不常这个样子的,你不要太担心了,又是你把我背过来的吗?”
叶梓茜边说着,便想要抬手去抓虞渊的衣袖。
虞渊没有说话,只是将桌上还热着的红糖水递给叶梓茜。
看他似乎有些生气,叶梓茜抬手接过来,忙埋头乖巧地喝了起来。
她也不算是在哄他,她现在的确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
席滢渟从座位上起身,走了过来到病床旁边,笑着打趣道:
“这红糖水是他亲自给你泡的,你要是再不醒来呀,你男朋友就要担心死了,一副你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的模样。”
叶梓茜喝着红糖水险些呛到,她的神色顿住,双手捧着水杯,有些无辜的抬眼看向站在旁边的虞渊。
不是第一次被误会两人之间的关系,叶梓茜的心中还是觉得冒着甜甜的气泡,抑制不住的窃喜。
但毕竟虞渊就站在身旁,叶梓茜还是乖乖地出声解释道:
“不是的,他还不是我的男朋友。”
“哦?是吗?”
席滢渟挑了挑自己的眉头,打趣地看向站在旁边神色依旧漠然,看着似无动于衷的男孩子——
看不出来呀,这难道还是在暗恋吗?还是人还没追上?
席滢渟想着男孩刚才都已经默认了对方是他女朋友了,而后她又听见叶梓茜说道——
“不是,校医麻麻,我还在追呢,还没追上。”
说完,叶梓茜又笑眯了眼,轻声补充道:“不过我觉得应该快了......”
席滢渟嘴角的笑意禁不住上扬,直接轻笑出声——
傻孩子,你这不是都已经追到了吗?
但席滢渟却没有在出声多说些什么,也没有想要去打破些什么东西。
毕竟感情中暧昧期最是美好,也最是易碎,没有必要去点破。
席滢渟先看了眼站在床边的虞渊,再看了眼坐在床上的叶梓茜。
温柔开口道:
“那祝你好运哦!”
叶梓茜笑着点了点自己的头,收下祝福。
席滢渟给叶梓茜简单地检查了下身体,在确定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时候,嘱咐了几句就让叶梓茜他们先回去了。
她还给叶梓茜开了张病例单假条,让她如果再觉得难受的话,就直接先回家去休息。
*
叶梓茜在回到班级以后,毫无疑问地收到了很多来自同学的慰问。
基本是逢人就被问到身体好点没。
晚自习前。
叶梓茜在楼梯间接水的时候,意外地碰到了冯余山。
连平常向来都很冷漠,一直都把她当空气的班长都出声问她身体好点没,真是让叶梓茜觉得受宠若惊。
简单的寒暄过后,两个人一起站在饮水机旁接水。
连叶梓茜都觉得这样的气氛有一丝丝的尴尬。
就在叶梓茜接好水,想要转身先回教室的时候。
叶梓茜听到了冯余山的问话——
“你跟虞渊......是在一起吗?”
今天下午在操场上的人都看到了是虞渊背着叶梓茜去校医室的。
后来也是虞渊领着叶梓茜回到了教室。
他们两人在一起时似旁若无人的气场让人不由得不去揣测。
叶梓茜听到问题时还微愣了下,脸色微红,想起今天下午在校医室时发生的“误会”,叶梓茜还有些纳闷儿为什么今天突然有这么多人来关心她和虞渊之间的关系了。
重点是这件事情似乎跟冯余山没有什么关系吧?
叶梓茜看向冯余山,她想着不知是否是因为排名的关系让冯余山还耿耿于怀。
叶梓茜不知为何总是感觉——
冯余山似乎对虞渊有着莫名的敌意。
但叶梓茜还是很坦诚的,站在楼梯间白色的灯光之下,叶梓茜的神色看起来异常温柔,她说:
“还没有,但是我很喜欢虞渊。”
说完后,叶梓茜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冯余山的整个神情僵住了,他的眸色一暗,忽然想起了似乎在很久之前,在虞渊才刚转学过来没多久。那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偷偷地观察叶梓茜的时候,碰巧捕捉到了她正托着腮帮子坐在桌子前,眸光似透着淡淡的探究和欣赏地看着虞渊。
冯余山仿佛突然明白了,也许从很久以前,也许从那时候起,叶梓茜就已经......
叶梓茜对虞渊的喜欢,也许比她自己所意识到的时候还要更早些。
瞧着冯余山忽然又变得沉默不说话了,叶梓茜又等了片刻,就自己先行转身回教室。
在走近的时候才发现——
虞渊竟然站在了教室门口,正望着楼梯间的方向,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视线一看见虞渊,叶梓茜的面容就似被染上了什么光亮。
她走近问道:“你怎么出来了,要去哪吗?”
其实,虞渊是因为看见叶梓茜的座位上没人,才走出来看了一眼。
叶梓茜没有发现,当她走后,冯余山就已经转过身来看向她的背影。
并没有回答叶梓茜的话,虞渊只是抬眼看了过去,正好迎上冯余山正望过来的视线。
瞧清楚了那目光背后所蕴含的深意,虞渊的眸光骤然一冷,周身的气息似乎都变得凛冽,看向冯余山的视线隐隐透着威慑——
像是在警告对方,不要肖想不属于他的东西。
叶梓茜是他的人。
接收到虞渊带着占有欲的强势目光,冯余山的脸色刹时一白,隐在灯光之下的身影透着淡淡的阴沉。
“怎么了吗?”
看着虞渊的脸色,叶梓茜觉得有些许不对劲又说不上来,试探地开口问,想着是谁惹到他了吗?
虞渊看了眼叶梓茜,轻摇了下头,说——
“没事,进去吧。”
在两人一起走进教室前,虞渊又补充了句:
“以后少跟冯余山来往。”
叶梓茜的神情一愣,有些疑惑不解,直接问道:“为什么?”
在触及到虞渊像是染上些许不悦的眼神后,又忙解释道:
“不是,我跟他本来就没什么来往啊,你不是都已经把人家的第一名给夺走了嘛,我看他还挺受打击的,怎么你也对他敌意那么大呀?”
叶梓茜说到后面,怕人听到还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虞渊转过头对上叶梓茜的视线,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撞了一下,没溅出一丝丝的火星。
虞渊发现了叶梓茜是真心地在发问,他只回答了几个字——
“因为我不准。”
“......啊?不准?”
叶梓茜愣了愣——
不准什么?
不准跟冯余山来往吗?
可是为什么呢?他还是没有跟她解释原因啊!
难道说他们两人之间已经因为第一名的排位争到如此水火不容的地步了吗?可是在叶梓茜看来虞渊不像是会那么功利,把排名放在心上的人啊?
叶梓茜也悟不透虞渊的这声“不准”里头究竟包含着几层意思。
只是虞渊的确很少用这么强势的命令语气跟她说话,叶梓茜只是点了点头,先应承道:“哦。”
表示自己知道了。
冯余山喜欢叶梓茜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光是瞧见冯余山看向叶梓茜时的眼神,虞渊便已经看出来了,而他们两个待在一个班级那么久了,叶梓茜却像是似乎没有发现的样子。
叶梓茜除了在自己对虞渊的心意方面难得聪明的开了窍,在对旁人的爱慕时反应似乎是不那么灵活。
但是虞渊并不讨厌叶梓茜在这方面的迟钝。
她只需要看着他一个人就够了。
只需要知道她喜欢的人是他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