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尔是真的失去了意识。
他像是回到了诞生之初,没有意识,也没有人格,只有赤/裸而直白的本能和冲动。
他在寻找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她露出甜美而狡黠的微笑,趴在翠绿的草坪上,漫不经心地吮咬着一颗火红色的草莓,任由鲜红的甜蜜的果汁流满了她那苍白的手指时,他就诞生了。
起初,他并没有想过脱离阿摩司的身体,也没有想过独立地活着,是她给予了他独立活下去的冲动。
每当她微笑一下——无论是怎样的微笑,甜美的、天真的、可爱的、邪恶的、恶毒的、冰冷的,他都能从中汲取到可观的生命力,开始想要成为一个独立的生命体。
为什么?
因为他对她生出了卑鄙的占有欲,想要独占她;而只有变成一个独立的生命体,才能迷恋她,品尝她,占有她。
他想起蛇。在他所创造的世界里,蛇总是邪/淫的象征。人们像惧怕恶鬼一样惧怕蛇的毒腺和毒牙,怒斥它血液冰凉,没有感情,仿佛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蛇更加可憎的动物;比喻令人厌弃的欲望时,也总是拿蛇来做比较。
然而只要是人,就会沉溺于他们眼中蛇似的欲望。
他起先不明白,直到看见了她,才明白为什么一些人既厌恶蛇,又想当一条卑鄙可耻的蛇。
从他对她着迷的那一刻,他就想缠绕她,黏附她,不用耳目,而是用触感去感受她。
当他在骷髅会的各个地牢里吸收了上万人的恶念时,这个想法就变成了他唯一的本能,唯一的冲动,唯一的欲望。
于是,他化为一条长而粗壮的蟒蛇,嗅着她的气味,一路横冲直撞地闯进她的房间。
一路上,他隐隐约约听见了不少惊恐的尖叫声,有人低声喊道:“快去通知阿摩司殿下……至高神殿进了魔物,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这头魔物可能实力极其强大,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快去!”
他似乎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这些人会和他抢夺……她吗?
不,她只能是他的。
为了不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他在她的卧室里焦躁地转来转去,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却不小心用蛇尾撞倒了她的衣柜。
刹那间,柔软的丝质衣物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盖住了他的头身。
他看不清那些衣物的颜色,也看不清它们的形状,只能感到它们花瓣般娇嫩轻盈的触感,就像是被无数双散发着她的气味的纤手抚摩了一般。
有那么几秒钟,他以为自己被什么攻击了,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刚好这时,房门那里传来了响动,他立刻快如闪电地滑过去,猛地把误闯者压在了墙上。
猎物的气息很熟悉。
他很喜欢。
像火红的玫瑰,又像略带刺激性的麝香。
他不自觉吞吐着蛇信子,想要品尝这美味的气息。
猎物的身形也很熟悉。
他的头颅微微垂下,想要看清她的身形,可无论他怎样集中注意力,都只能看见一个朦胧斑驳的色块。
他不禁变得焦躁起来,“咝咝”吐着蛇信子,缠绕上她的身体,试图用捕猎的方式去估量她的身形。这个办法果然好用。他很快估量出了她两只脚掌的形状,脚趾很长,脚底的弧度很大;然后是腿,修长、健康、笔直,他估量的时候还被它们充满活力地踹了两下;接着,是柔美的腰身,很适合被他紧紧地缠绕,他也想在这里停留得久一些,但因为感到了她蓬勃的怒意,他只是潦草地绕了一圈,就来到了她的肩部。
越往上,她的身体越紧绷。
他不得不改变了策略,试图用蛇信子去“打量”她的五官。
他慢慢地,一点点地,一点点地碰了一下她的眼皮。她不高兴地眨了眨眼睫毛,又浓又密的眼睫毛轻轻刷了他两下。他尝不出她眼睛的颜色,却能感到她的虹膜是灿烂的金黄。她的鼻梁很高挺,她的呼吸很急促。她的双唇又薄又小,仿佛玩具娃娃精巧的嘴唇。
她似乎抱怨似的哼了一声:“洛伊尔,你把我弄得很痛……”
她是在取悦他吗?
不然为什么要用这种细声细气的腔调说话?
他也确实被她取悦了,遏制不住地把她缠得更紧了一些。
他漂亮的猎物却使劲抽了他一记耳光:“你重死了,快从我身上滚下去!再待在我的身上,我非被你压死不可。”
他受到了攻击。
——该反击吗?
犹豫的时候,他出于本能已经张开了上下颚,朝她露出血红色的口腔和尖锐的毒牙。
他只是想警告她,别再有攻击性的行为。
她却丝毫不怕他的警告,甚至一把抓住了他的毒牙,贴着他张得极开的上下颚,发出甜蜜而娇媚的低语:“我的小蛇……你想咬我吗?”
明明她的手指就在他的口中,只要他轻轻一用力,毒牙就会擦破她的皮肤,轻而易举地把她毒死;他却像尝到了她分泌出来的毒素一般,猛地往后一退,甩开了她的手指。
他盘绕在房间的角落里,不敢再靠近她。
她太脆弱,太莽撞,也太天真了。
她似乎笃定他不会伤害她。
她却不知道,只要他靠近她,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芬芳,感到她皮肤透出的蓬勃而健康的热力,就想以蟒蛇捕食的姿势,粗暴地缠紧她,一口将她吞进腹中。
她相信他。
他却不相信自己能克制这样旺盛的食欲。
尤其是当他发现,体内除了食欲,还有其他危险的欲望在膨胀、蔓延、生长时。
·
洛伊尔终于不再压在她的身上。
艾丝黛拉仰头深吸一口气,挣扎着坐了起来。她低低地吸着气,简单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没有出血,没有骨折,内脏摸上去也没什么异样。
谢天谢地,她这段时间吃得比较多,不然以她从前那弱不禁风的身板,被推到墙上的一瞬间,可能就已经晕倒了。
艾丝黛拉其实有点儿想发火。
踹他两脚,抽他一耳光,远远不够她宣泄心中的怒气。
不知受了这条笨蛇的影响,她也沾染上了一丝粗野的兽性,相较于抽他耳光,她更想用两条胳膊勾住他的蛇颈,在他的蛇头上重重咬一口。
但见他盘成一团蜷缩在墙角,她又心软下来,想走过去像以往一样哄哄他,摸摸他。
就在这时,礼貌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请问,可以进来吗?”阿摩司低沉冷淡的声音。
这人怎么来了?
艾丝黛拉蹙起眉头,不假思索地说道:“不可以,阿摩司殿下,我在换衣服。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阿摩司顿了顿:“至高神殿闯进了一头危险的魔物,我过来确定你的安全,你今天还好吗?”
“谢谢关心,我挺好。”艾丝黛拉滴水不漏地答道,“我也听说了这件事,希望那头可恶的魔物没造成什么伤亡。我这边暂时没什么动静。如果我有那头魔物的消息,一定会告诉您的,请您放心。”
“好。”
对话到此结束。
外面却没有响起离去的脚步声,阿摩司仍在她的房门口站着。
为什么?
难道他的感官比她想象得敏锐,隔着一道房门,都能感到洛伊尔的存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之前为什么没察觉到洛伊尔的存在?
还是说,他其实并不知道洛伊尔在她的房间里,但她说自己在换衣服,却久久没有脱衣服穿衣服的动作,让他起了疑心?
艾丝黛拉在至高神殿待了那么久,当然听说过阿摩司的感官极佳、几乎能与整座至高神殿共同呼吸的传言。
为了快点把人赶走,她“咔嚓”解开了吊袜带,脱下了淡肉色的长筒袜,又把荷叶边的领子拽下来再拉上去,制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果然,当她解开吊袜带的那一刻,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阿摩司离开了。
艾丝黛拉蹬掉脚上的长筒袜,仰头靠在墙上,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但不到两秒钟,她的脊背又紧绷了起来。
洛伊尔不知什么时候滑到了她的脚边,伸出的蛇信子碰到了她的大脚趾。
阿摩司还没有走远。
艾丝黛拉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下,竖起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唇上,示意他不要发出声响。
洛伊尔看不见艾丝黛拉的动作,只知道自己被她一脚踹开了。
他躁动不安地吐着蛇信子,阴郁地想,她只不过和外面的男人说了两句话,就开始拒绝他的触碰。
……她的注意力被其他男人分散了。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与此同时,阿摩司淡漠、严肃的声音又在门外响了起来:“艾丝黛拉小姐,那头魔物十分危险,如果你有它的任何消息,请一定要告诉我,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
这人怎么还没走?
艾丝黛拉的眉头第一次蹙得这样紧。
她还没想好怎么敷衍阿摩司,洛伊尔再次伸出了冰凉的蛇信子,触碰她的脚趾头。
她刚想一脚踹开他,谁知,洛伊尔突然张开了上下颌。
于是,她的脚掌直接踹到了蟒蛇可怖的口腔里。
和他的蛇信子一样冰凉黏湿。
艾丝黛拉并不嫌弃洛伊尔的口水,可这种动作也太古怪了一些。
她俯身过去,打算握住洛伊尔的上下颚,把自己的脚拿出来,洛伊尔却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她清晰地感到了他的喉咙在蠕动,似乎想把她的脚掌吞下去。
……
同一时刻,门锁咔嗒一声,阿摩司直接用钥匙开门,走了进来。
他进来之前,以为屋内的场景只不过是那头畜生缠绕在艾丝黛拉的身上,没想到那头畜生竟不知廉耻地以蛇喙包裹着她的脚,而她也毫不介意的模样,只是眉眼间略有些苦恼。
阿摩司闭了闭眼,冷漠而平静地说道:“艾丝黛拉小姐,这就是你口中的‘挺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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