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长的路,也会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此时日已西斜,被夕阳染得火红的云彩悬挂在天边,几行孤雁于天空掠过,在红云中留下一道灰迹。
村子被山包围着,处于地势低洼的位置,早在二人登上山巅的时候,便已能一窥村子的全貌。
寻常山村,到了这般黄昏之时,早已是炊烟袅袅,但此地的山村,却毫无生气,仿佛已经荒废了许久一样。
君梦溪站在山腰上,向下望去,山间地势稍平坦些的地方被开垦成了农田。
田里种着不知是什么品种的农作物,却因许久无人打理,绿色的杂草疯长,高度和数量甚至盖过了原本的农作物,使得本该用来种植粮食的农田变成了杂草狂欢的饕餮之地。
村子十分寂静,没有炊烟,没有人影,甚至也没有各种牲畜的影子,只有虫鸣的声音不时在耳边响起。
“那是什么?一口井吗?”
叶红鱼指着村子中心的圆形物体问到,从她的角度依稀能看一道圆形建筑的轮廓,只能从放在旁边的打水器具看出是一口井。
“嗯,看这井的大小,应该是村里人共用的水井。”
君梦溪看了看那边,从山腰上估算大小,大概需要五个人左右合抱才能抱下。
说着,他看了看天色,又接着提醒到:
“快天黑了,这里离村子还有一小段路程,我们得快些了。”
村子不大,大约只有几十户人家,房屋倒是极有特色,明明修的是砖房,却铺上了瓦片,在瓦片上还盖着厚厚的一层稻草。
稻草有些枯萎了,又不知沾染上了什么,显现出一种墨黑的色泽。
当二人到达此处时,才更觉得诡异,随时都能听到的虫鸣声在此地却悄然消失。原本露着半张脸的太阳已经看不到了,只有微亮的天色还为村里提供着一点光线。
这种寂静的环境让叶红鱼有些不舒服,她从君梦溪背着的布袋中拿出水壶,轻轻抿了一小口,握紧了手中的剑。
君梦溪面色有些凝重,他拍拍叶红鱼的肩,示意她不要发出声响,又看了看村里的建筑,凑到叶红鱼耳边说:
“先不要轻举妄动,村子里可能有人。”
说完,他指了指村口的方向,那里有半只不太清晰的脚印。
因为山中的泥土比较松软,前天又下过场大雨,地面十分湿滑,所以有人走过时便会留下脚印。
“我们先进村里吧,跟紧我,注意四周。”
君梦溪解下腰间的笔,握在手中,又示意叶红鱼将剑拔出来,又将剑鞘妥善的收进布袋里,他们才进了村子。
只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子无疑是非常小的,若是视力稍微好些,甚至能从村子这头看到村子那头。
所以在这么小的村子里,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被村子里的另一个人,或另一些人发觉。
屋子的窗户有些老旧,在被君梦溪推开时,发出了清脆的“咯吱”声。
听到声响,叶红鱼身子骤然紧绷,握剑的力度也变得大了起来,她警惕的看着四周,防备着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君梦溪鼻尖耸了耸,皱起了眉头,窗子被打开后,屋子里散发出了奇怪的臭味,有些像是家里放了许久的饭菜。
他探头向屋内看去,屋里陈设十分简单,一张老旧的木床靠在窗畔,靠墙的是一只破旧的用来存放碗筷的柜子,柜旁有着一张木桌,桌上摆着几碟菜,许多苍蝇在上空盘旋,目力极好的他甚至能看到菜品中蠕动着的白色蛆虫。
稍远些的墙角有几只木箱,其中两只微微敞开,可以看到其中颜色暗淡的衣服。最靠里的一只紧闭着,箱子上的标记却令君梦溪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那晚的木棚中见过。
良久,君梦溪收回目光,微微偏头,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村子中心的那口井,井边长着些青苔,似乎很久未被人使用。
他看了看村里房屋的分布位置,又看了看那口井,斟酌了一会,说到:
“我们先顺着村子外围看看,先别靠近那口井,这个村子的构造有些奇怪,似乎从各个角度都可以看到那口井。”
叶红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用剑在房屋的墙上刻下一只红鲤形状的印记后,便向着下一个间屋子走去。
二人一连探查了几间屋子,但都大同小异,只有屋内的摆设有些许不同。
天色此时已经暗了下去,这里的云层极厚,将天空挡了个严实,抬头看去,只能看到灰色的,带着压抑感的黑色云层,几点暗淡的星子被云层遮盖完全。
于是四周便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叶红鱼只能伸出一只小手,拉住君梦溪的衣角,保持两人的联系。
君梦溪凭着记忆,带着叶红鱼找到了最初探查的那间屋子,在准备进入屋子前,侧耳听了听,确认此时房屋内外都没有动静,才轻轻的推开房门,带着叶红鱼走进屋子。
在外面只是有少许不适,走进屋内,那股食物腐败后散发的酸臭的直冲鼻腔,有些令人作呕。
黑暗中,叶红鱼松开了牵着他衣角的手,捂了捂鼻子,还没待她放开,手却直接被他握住,接着便感觉到有湿润的热气打在她的耳朵上,染红了她精致的耳尖,却因为处在黑暗中,没有被君梦溪看到。
“不要松手,走散了会很危险。”
男孩的声音有些严肃,叶红鱼眨了眨眼,想看他,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她感觉到拉住自己的手在渐渐用力,男孩将她带到桌前,准备收拾桌上腐败的饭菜,但也没有松开她的手,只是用一只手极为不方便地收拾着。
寂静的环境无疑会放大人的思绪,在这样的环境里,叶红鱼原本觉得自己会很紧张,看着他拉住自己的手,却又觉得异常安心。
她还记得,更小些的时候,她那时非常怕黑,叶苏也是这样牵着她的手,语气温和地安慰她,让她不要害怕。所以她非常尊敬自己的兄长,哪怕兄长在陈皮皮长大以后便对自己冷漠了许多,但她还是很尊敬他。
想着兄长以前牵着她的手的感觉,与此时的感觉倒是一般无二。
君梦溪专注着清理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牵着的小女孩,在黑暗中弯了嘴角,笑靥如花。
等到君梦溪收拾好盘中的秽物,将其顺着窗子无声地滑出屋外,又开窗通了会风,屋内的空气才变得适宜起来,虽仍带有淡淡的腐朽味道,比起刚才的恶臭,倒也要好的多。
君梦溪牵着叶红鱼在桌旁坐下,用另外一只手解下背着的布袋,取出其中的酱饼和水壶,准备递给女孩。
“你准备牵到什么时候?”
叶红鱼的声音有些冷淡,却因刻意压低着,而显得有几分俏皮,君梦溪怔了怔,才发现自己仍然牵着女孩的手,于是有些尴尬地放开手,将干粮和水推到叶红鱼面前。
“先吃些东西,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待一晚上。”
叶红鱼咀嚼着酱饼,又喝了口水,说到:
“那晚上必须有人守夜,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如何?”
虽是问句,却用着肯定的语气,君梦溪想看她的眼睛,却因黑暗而不得不作罢,于是只能轻轻敲了下桌子表示认同。
“嘎吱……嘎吱……嘎吱……”
夜渐渐加深了,黑暗中也什么都看不清楚,叶红鱼有些无聊的看着窗外,但也只能看到一片浓重的黑暗。
浓重的黑暗会对人的感知造成很大的影响,比如长久待在黑暗中,人会逐渐失去方向感,也会越发的困,想要闭上眼睛来适应黑暗。
可一直持续的挠墙声却使得叶红鱼不得不绷紧着神经,侧耳靠在窗边听着,判断着声音的来源和方位。
“嘎吱……嘎吱……嘎吱……”
察觉到挠墙声在逐渐靠近,她缓缓靠到墙边,君梦溪正倚着墙休息着,察觉女孩的靠近,睁开眼睛,刚清醒的他感知还未完全恢复。
叶红鱼猛然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巴,示意他外面有些动静,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