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的话让敛星斋上上下下都跟过年似的喜庆。
星洄掰着指头算,“主儿这个月的月信应当是三日后来,如果没来,再过几日的确能叫大夫再瞧一瞧了。”
“咱们主儿受了这么多的苦,总算能一雪前耻。”星灿扬着眉宇,洗衣服的动作可来劲了,“李主儿仗着有一儿一女就暗地里老说咱们主儿的话。不过,这事还没定论,王大夫也没明说,一切都是咱们的猜测。要是主儿……”
星灿不想说晦气的话,索性直接道,“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星洄猛的起身,擦干净手,又换了块干净的帕子,“我这就去好好伺候观音娘娘,日日夜夜供奉香火,让娘娘保佑咱们主儿一举得男。”
屋内,盈梓半躺在床上,万嫫嫫给她多放了两个软枕。
而后将屋内的一应陈设都检查了一遍,有危险的一一记下,等坐实了就换更软和,棱角更平的。
“嫫嫫。”盈梓揉着眉心哭笑不得,“王大夫也不过是模棱两可的说了几句,他都不敢下定论,可见我也未必真如你们所想。我的性子你是最清楚的,真将我拘在屋里,我能开心吗?”
“主儿且忍忍。”万嫫嫫苦口婆心,“外头的事儿您交给奴婢们去做,奴婢们做不了的,有明福,也还有奴婢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女人家怀孕前三个月最打紧,可得好好将养。”
敛星斋如临大敌。
这样子自然会引起众人侧目。
盈梓并不想过早被旁人知道这事儿,便没听万嫫嫫的草木皆兵,等准备晚膳时还亲自定下菜单,帮着一起在院子里备菜。
“奴才给盈主儿请安。”苏培盛乐呵呵的像个福团子。
“苏公公来啦。”盈梓放下分到一半的绿豆,“这个时辰你怎么过来了?可是爷有什么吩咐?”
“盈主儿,太子爷来了。”苏培盛道,“主子爷命奴才来跟您传个话,主子爷说太子爷在宫里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如今来了外头自然得弄点新鲜的。秦管事那头有点儿犯难,主子爷便让奴才来请您拿个主意。”
“凝点新鲜的……”盈梓挑眉,心中对这位历史上二废二立的太子爷不太好奇,反正是个炮灰,日后登基的铁定是四爷,“下午浸了点豆腐,还命人调了些萝卜糊糊和南瓜糊糊。原想着晚膳弄个臭豆腐和萝卜丝墩子和南瓜丝墩子。若是爷不嫌弃,等弄好了我让明福送过去。”
苏培盛心中惊愕,面上不显:“奴才多嘴问一句,这臭……豆腐是何物?”
“闻着臭吃着香的好东西。”盈梓笑的意味深长,“今儿采办处不是得了一斤野山菌吗,再让秦管事炖个野山菌火腿汤。午膳时我这儿做了个炝辣鱼,太子爷可能吃辣的?”
“太子爷很喜欢辣的,御膳房还有个专门做辣菜的御厨。”
“那我吩咐下去,再做一个炝辣鱼,辣子鸡丁,外加一道鸡丝凉面,到时一并送去前院。至于旁的菜,就让秦管事看着办吧。”
苏培盛有了主心骨应声退下。
当晚,雍郡王府的前院出现了一幕奇景。
往日威风凛凛的太子爷被一碗臭豆腐熏的差点晕过去。
而素日冷峻严肃的四爷却是一块接一块吃的很欢乐。
等一碟子臭豆腐吃完,四爷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苏培盛,去问问这臭豆腐还有没有了。”
“四弟……”太子爷喝了一碗火腿菌汤,忍不住蹙眉,颇为嫌弃:“好好的豆腐非得弄成臭的,闻着味儿这么大,孤实在是闻不惯。”
“二哥,有些东西得透过现象看本质。譬如这臭豆腐,闻着臭,可入了口,一口咬下去,酥脆不说,还香的很。你尝尝?”
太子:“……”
他看着四爷,“四弟,你与孤说实话。莫不是因为你宠爱你的这位侧福晋,所以她弄的东西你都能吃下去?你这叫爱屋及乌,成大事者可不能沉溺儿女私情。”
“二哥冲冠一怒为红颜,当年为二嫂做的事不也是儿女私情?”
太子一噎,“……孤与太子妃的事既是私事,也是国事。”
四爷知道太子今日来所为何事,但他是奉命行事,个中缘由也不能和太子细说。
一顿晚膳到了最后,太子没得到满意的消息,天色已晚,他只能沉着脸准备回宫。
“二哥。”四爷站在门口送太子回宫,“二哥得注意身边的人。”
太子脸色一黑。
良久,他站在车辕上,远远用眼神谢过,“四弟今日之言,孤必定记下。来日若有所成,孤再请四弟好好吃一顿……文思豆腐!”
这下无语的成了四爷,这是和豆腐过不去了。
过了今晚,雍郡王因宠爱侧福晋瓜尔佳氏而爱吃臭豆腐的传言在宫中传开。
不少人只当空穴来风,听过也就过了。
可与德妃素来不合,也瞧不起德妃的惠妃可不这么想。
听了后,她还拿着这事儿去永和宫好好阴阳怪气了一番。
据说,惠妃离开永和宫时笑的志得意满,永和宫德妃并未生气。
只在次日,德妃身边的姑姑去内务府领了一套新的四时盆景……
“今日叫众位妹妹来,是因着有喜事。”福晋端坐于上方,笑容满面,典雅贤淑,“待会儿,内务府小选的人就会进府了。”
“日后与咱们作伴的人就更多了。”宋氏抚着手腕坐在一旁。
李氏撇嘴,满心不悦。
盈梓懒洋洋的靠坐着,“算起来,上次进府的还是我。此后这一年多的时间,府上竟是一个妹妹都没有。不知这次进府的有几人?”
“三人。”福晋浅笑,“两个使女格格。富察氏和钮祜禄氏家世不错,又是满族大姓,便是以格格的身份入府。另一人金氏,是七品官的家中嫡女,此次进府是侍妾。”
“哟!”李氏掩唇,“富察氏和钮祜禄氏可都是大姓,和瓜尔佳氏比起来毫不逊色。侧福晋,您觉得这二位格格进府后谁会先伺候爷?”
盈梓挑眉,“旁的不知,但总归不是妹妹。”
李氏咬唇,“侧福晋……婢妾不过是问您一些寻常的话,您怎能羞辱婢妾?”
“羞辱了便是羞辱了。”盈梓抚着手腕,浅浅抬眉,“我羞辱你也不是第一回了,偏你不学乖,次次都触我霉头。既如此,我得满足你想被羞辱的心愿呐。”
在言辞上,李氏屡屡吃瘪。
盈梓知道她不怀好意,索性也断了和李氏结交的想法。
福晋坐于上头,适时出来打了个圆场,又问起弘昐和二阿哥如何。
说起这事儿,也就李氏能和福晋感同身受,她说的很起劲,口若悬河。
直到吉书进来说进府的三人到了,李氏仍想继续说。
福晋抬了抬手,“吉书,让三位妹妹都进来吧。”
富察氏和钮祜禄氏比金氏早一步进入正堂。
盈梓以扇遮了唇和下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睁着琉璃般的双眼慵懒的打量三人。
倏地,那打头的富察氏趁人不注意朝着盈梓抛来一个眼神。
盈梓下意识坐正了身子……
好端端的,怎有个女人朝她抛媚眼了!
“富察氏、钮祜禄氏、金氏,今日你三人同日进府,日后自当好好伺候爷,为爷绵延子嗣。遵守女德,与大家和睦相处,切不可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是,婢妾谨遵福晋教诲。”三人一同行了礼。
吉祥走上前,冲着三人介绍盈梓,“三位主儿,这是侧福晋,居于敛星斋。”
“婢妾给侧福晋请安。”三人又给盈梓行了礼。
盈梓执扇轻抬,“三位妹妹快起来了。今日第一次相见,日后咱们相处的时日还多。”
吉祥又冲着金氏道,“金主儿,这是府中的宋格格和李格格。”
这下,只剩下金氏一人给她们二人行礼。
见完礼,福晋依照惯例赏赐了东西下去。
盈梓跟在她身后,比福晋少了三成也赏赐了东西。
“三位妹妹的住处,我与爷也商议过了。富察氏住在春双苑,那地方离敛星斋近,日后有事可以去找瓜尔佳氏。钮祜禄氏和金氏安排在敛云斋,你二人与宋氏和李氏正好做个伴。今儿时辰也不早了,我便不留你们了,大家都回去吧。”
这样的安排,必定有人不满。
春双苑比较小,最多住上两人,和敛星斋离得近,回去时,富察氏就跟在盈梓身后。
“侧福晋。”富察氏欠身,“春双苑与敛星斋一个方向,婢妾初来乍到,对府中不熟悉,不知可否与您一同回去?”
“自然。”盈梓偏头一笑。
一旁星洄掩唇忍不住笑道,“富察主儿怎这般客气?咱们主儿在闺中时就与您关系最好。主儿进府时还说日后不能与您常相见,如今您也进了府,日后不就能常常见面啦?”
盈梓心中诧异无比。
她穿过来后尽可能不和原身之前的人际关系有交集,却没想到原身这闺中密友竟然入了府!
还要和她共侍一夫……
盈梓心中百味陈杂,她不是原身,面对富察氏的亲昵自然就少了。
她微微弯唇,尽量不露出明显的马脚,“我还想着咱们要装到什么时候呢。走吧,先送你回春双苑。”
富察氏觉得盈梓与以前不同,但她没放在心上。
这些阿哥爷的后院都不是省油的,盈梓待了一年多换个心性也正常。
“春双苑虽小了些,但你一个人住着清净。钮祜禄氏和金氏住的敛云斋倒是大,可住了四个人,终归不够安静。”盈梓边走边说,“你要是有什么需求,可以过来找我。咱们既然在闺中关系好,可莫要生分了。”
“好呀!”
二人进了春双苑,院中早已准备好,伺候的人是福晋让方嫫嫫统一准备的。
盈梓本打算和富察氏说说话,探一探以前的事。
但她这头刚坐下,明福就小跑着说四爷去了敛星斋。
无奈,盈梓只能先回去。
“主儿。”富察氏的贴身丫鬟名唤春和,“奴婢听闻府中最受宠的就是侧福晋。您与盈主儿关系好,日后多去敛星斋坐坐。如此,您就能多见主子爷。您端庄雅致,与盈主儿不同,主子爷瞧见了定然欢喜。”
“端庄雅致?”富察氏打了个哈欠,揉着酸疼的肩膀,“你先别想这些,快帮我揉揉肩膀。端了一整日,我都累死了。福晋不端庄吗?宋氏不雅致吗?我这样的早就有了。”
春和暗暗着急,“您入府时,老爷和夫人再三叮嘱,让您务必得了主子爷的宠爱。”
“阿玛是为着自己的官运,希望我有朝一日能成为四爷的侧福晋。那他可想过我?额娘素来只听阿玛的,阿玛说的话她从不敢反驳。府中的日子是我在过,天高老子远,我才不管这么多呢!”
春和见富察氏有生气的趋势,只能暂且压下不提。
她伺候富察氏躺下歇息,而后拿了东西往外走去。
敛星斋内,盈梓一进去便瞧见四爷在院中等她,“今儿可有臭豆腐?”
盈梓脚步一顿:“……爷,您这一见妾身便问臭豆腐,日后岂不是瞧见妾身只记得臭豆腐了?”
四爷勾唇,牵着盈梓往里走,“臭豆腐的醋都喝,小气劲儿。爷的安排可满意?”
“满意!”盈梓笑容满面,双眸弯弯,进了内堂直接坐在了四爷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双腿还晃了晃,“就是那敛云斋真拥挤啊!”
“敛云斋屋子够,也不算拥挤。”四爷勾着她的细腰,指尖轻轻摩挲,“张起麟消息灵通,知道你与富察氏关系不错。爷就将她安排在春双苑,日后你二人也能多说说话。”
盈梓微愣,没想到四爷连这都关心到了。
她轻舔了下唇,“那今儿不仅有臭豆腐,还有好吃的鸡肉虾锅。”
廊檐下,星灿在歪头轻声道,“主儿,春双苑富察主儿身边的春和来了。”
四爷眯眼,松开盈梓,“爷去里间换衣服。”
盈梓点点头,出去见了春和。
春和抬头见只有盈梓一眼,失望一闪而过,“奴婢给侧福晋请安。”
“可是你家主儿有事儿?”盈梓吹着指甲,漫不经心。
“主儿想着与您关系不错,进府前带了家中特产,方才您走得急,主儿让奴婢给您送来。”春和将端着的盒子递给星洄。
盈梓点头,“星洄,前些时日爷赏了一根和田玉的流苏簪子,我瞧着很衬富察氏,你随春和走一趟,将东西送去。”
“是。”星洄端着盒子退去库房。
春和欠身行礼告退。
“主儿。”星灿拿了披风给盈梓披上,“富察主儿明知主子爷在,要送东西可以其他时间送,偏偏选了这时候来。”
“她未必有心。”
“春和是富察主儿的贴身丫鬟,若没有富察主儿的命令,她也不敢自作主张吧。”星灿绕到盈梓身前,替她将披风的带子系上,附在盈梓耳边低声道:“您这个月的月信已经推迟了五日,可要奴婢去请了林大夫来瞧一瞧?”
“七日之内都正常,再等等吧。”盈梓勾了勾手指,“三日后,着人去请王大夫进府一趟,就说我请他帮着调养受寒虚亏的身子。”
星灿瞬间明白盈梓的意思,“主儿想的周到。可那王大夫之前是福晋找的,主儿信得过吗?”
“他上次已经有所察觉,可这几日福晋并未派了其他大夫替我把脉。可见,王大夫的嘴巴还是挺严的。”
今儿的敛星斋不得不说很是热闹,连刘一宝都来了一趟。
盈梓喝了碗鸡汤,咬着嫩乎乎的鸡肉,被烫着了忍不住斯哈吸气,听了刘一宝低头询问的话,她秀美轻挑。
四爷推了晾好的水到盈梓手边,“喝点凉的,没人跟你抢,别吃这么着急。”
“是。”盈梓喝了两口凉水,口中的滚烫总算压了下去,她催四爷,“爷,刘公公还等着您的吩咐呢。”
刘一宝头更低了,唯唯诺诺的。
四爷应了一声,“爷用完晚膳不爱折腾,今晚就在敛星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