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皇帝x摄政王1

迟阮凡,大晋皇帝,当朝天子。

他素来勤政,哪怕上了年纪,又感染风寒,依旧每日在御书房批阅奏章至深夜。

今日迟阮凡精力不济,困顿得厉害,得努力睁大眼才能看清奏章上的字。

他看着看着,忽觉一阵眩晕袭来,便栽倒在了桌上。

昏昏沉沉中,迟阮凡听见大太监哭喊道:

“陛下……崩了!!!”

你才崩了!

迟阮凡当即就想坐起来,把沾着朱砂的御笔,砸到那瞎嚷嚷的太监头上。

可是,好累好困啊。

一片黑暗中,迟阮凡最后的念头是真这么崩了也不错,不用看批阅不完的奏折,不用天还不亮就上朝。

皇帝可真难当,从坐上那张龙椅开始,就承担着无尽的责任,一刻也不能放松,直有死亡才能终结。

回忆往昔,迟阮凡这一生最轻松无忧的日子,竟然是他被摄政王锦竹从冷宫带出,做着傀儡皇帝的那几年。

……

迟阮凡是被一堆哭喊求饶声吵醒的。

惊恐的女声和同样惊恐且阴柔尖细的男声混杂在一起,吵得人脑仁疼。

“摄政王饶命。”

“摄政王饶命啊!”

摄政王?

他把锦竹扳倒后,大晋再无摄政王,这些人在瞎哭喊什么?

“都闭嘴,再吵统统发配皇庄种田。”躺在床上的迟阮凡不悦道。

他的声音有些哑,头脑也昏沉得厉害,是受风寒的症状。

迟阮凡已经病了近半月,一直没好,因此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至于将人丢到皇庄种田,这算是迟阮凡的一大爱好。

从王公大臣到宫女太监,只要犯到他手里,都免不了跟土地为伴。

尤其是某位尚书在皇庄种了三年田后,竟捣鼓出了能让田地增产数倍的稻种。

迟阮凡就更喜欢往皇庄塞人了。

求饶声骤然一停。

随后,迟阮凡听到了惊呼喜极而泣的谢恩声。

“奴才愿去皇庄种田,谢陛下开恩!”

“谢陛下开恩!!!”

迟阮凡:“……”

这都什么毛病啊。

“都退下吧。”

一道听不出喜怒的冷硬男声响起。

宫人们轻手轻脚地挪出殿内。

迟阮凡却怔愣了良久。

这声音好熟悉……

沉稳的脚步声靠近,细微的衣裳摩挲声,似是有人在他榻边坐下。

“陛下倒是仁厚,”那道冷硬的男声在身旁响起,隐隐含着一丝薄怒,“这些宫人伺候不力,可差点让你丢了性命。”

迟阮凡的睫毛颤了颤,终究是睁开了眼。

榻边的男人墨发乌瞳,面容冷冽,哪怕一身黑色朝服,也掩不去久经沙场留下的血腥杀气,不是锦竹又是谁?

迟阮凡瞪大了眼,屏着呼吸,喃喃道:“……摄政王?”

锦竹微蹙了下眉,伸手去探迟阮凡额上的温度,“烧傻了不成?”

温度倒也正常。

他本就是等皇帝退了烧,才去处理照顾不力宫人。

皇帝染了风寒三日,直至晕厥,才有宫人叫太医。

小皇帝怎么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那些宫人怎敢如此怠慢?!

只是送去皇庄,可太便宜他们了。

迟阮凡没心思关注锦竹的怒火,他抬手握住锦竹放在他额头上的手,将其带到眼前,看了看,又捏了捏。

热的,软的,真实的……

活的摄政王?!

迟阮凡又看到了自己的手。

手背白嫩光滑,没有一点褶皱,手心倒是有一些不甚明显的伤痕,那是他自小在冷宫生活留下的痕迹。

不管怎样,这毫无疑问是一双少年的手。

这是……他,回到了几十年前?

锦竹看着皇帝对他的手又摸又捏,面上神情带上了些困惑,凝眉唤了声:

“陛下?”

这一声彻底将迟阮凡唤醒,迟阮凡抬眸对上锦竹的眼睛,猛地弹起,扑上去,将其一把抱住。

“摄政王,朕好想你啊。”

迟阮凡埋头在锦竹胸膛前蹭了蹭,眼中不自觉泛上了些氵显意,声音也透着哽咽。

皇帝太难当了,治理天下好累,每天通宵达旦,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他当初谋划多年,机关算尽,把摄政王扳倒,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一个什么都不用操心傀儡皇帝多舒服啊。

锦竹有些僵硬地抬手,拍了拍迟阮凡的后肩,缓缓道:

“是臣失职,让陛下受委屈了。”

迟阮凡鼻头一酸,差点就哭了。

摄政王除了把权力攥得死紧外,真是对他百依百顺。

那些年,他想要什么、有哪里不满意、受了什么委屈,只要跟对方一说,对方都会给他弄好。

比他那个把他丢冷宫十多年,不闻不问,任他自生自灭的亲爹,要好不知多少倍。

自从摄政王去后,他再想要什么,就只能自己去拿;再有不满意的地方,就得自己去处理;若是受了委屈……便再也没人能哄他了。

锦竹不习惯别人这样的亲近,正想着该怎么把小皇帝拉开,就听到听到了皇帝低低的抽噎声。

顿时,所有想法都停了住。

这一场大病,把小皇帝吓坏了吧。

锦竹抱住迟阮凡,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宫里的人,该敲打了。

连皇帝都照顾不好,养着他们有何用?

夜凉如水,锦竹看了眼皇帝仅覆盖着一层单薄里衣的肩膀,伸手拉起锦被,覆在皇帝身上,将其裹住。

御膳房的小太监来送药膳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匆匆垂下眸,俯首行礼,道:

“摄政王,这是张太医命御膳房熬制的药粥。”

皇帝大病数天,暂时只能吃流质食物。

锦竹看了那食盒一眼,道:“端过来。”

迟阮凡的情绪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他埋头抹了抹脸,将脸上留下的痕迹清除。

再抬头时,就是锦竹将一碗粥送到他面前。

他现在的身体虚弱得很,确实需要进食。

迟阮凡接过碗,缓缓吃完。

整个皇帝寝宫的宫人,都被送去皇庄了,殿内无人服侍。

小皇帝又虚弱得仿佛站都站不稳。

锦竹一时心软,便亲自动手,照料着皇帝洗漱入睡。

给小皇帝掖了掖被角,锦竹道:“陛下安心休养,臣明日再来。”

迟阮凡闻言,立即拉住锦竹,道:

“王叔,今夜你陪我睡吧。”

他不想让锦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他怕明天一觉醒来,发现一切都是梦。

怕还要天还未亮就起来上朝,还要和朝臣斗智斗勇,还要肩负起天下百姓。

锦竹的手指微缩。

王叔……

出了冷宫以后,小皇帝就再没这么叫过他了。

锦竹看了眼窗户处,道:“宫门已经落钥,我便陪你睡一晚。”

他自小习武,十七岁就打遍军中无敌手,就算小皇帝有什么别的心思,他也无惧。

宽衣上塌,锦竹在迟阮凡外侧躺下。

迟阮凡挪过去,抱住锦竹的一只胳膊,低低唤了声:

“王叔。”

“嗯。”锦竹应了声,听到身旁人的呼吸声渐渐平缓悠长,竟是睡着了。

锦竹缓缓侧过身,面朝迟阮凡,端详着对方的面容。

小皇帝的生母是突厥公主,他乍看是晋朝人相貌,细一看,又能察觉出突厥血统,肤色极白,发色偏浅。

若他睁开双眸,会发现那双眼睛颜色也偏浅,如琥珀一般。

这样的血统和外貌,就是他不受先皇待见的原因之一。

锦竹觉得先皇脑子有病。

这样精致又特别的脸,多好看啊。

他要是有一个这么好看又聪明的孩子,得宠上天去。

·

多年早朝的习惯,让迟阮凡习惯性早起。

他刚睁开眼,就看到了身边疑似刚起的锦竹,一时有些懵。

视线相对,锦竹顿了顿,问:“随我一同上朝?”

迟阮凡还没反应过来,闻言下意识点头,跟着坐了起来。

不对,都有摄政王了,他还上什么朝?

朕要睡到日上三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