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架上的书没有丝毫混乱。
除了死者倒在地面上，看不到一丁点乱的痕迹。
这说明死者在死之前，的确是没有进行过搏斗。
那么，是熟人作案？
秦文远来到尸首前。
只见此时的尸首，是面朝地面的。
死者的后背上，明显能看到刀痕。
单薄的衣服被刺穿，刀痕有很多。
鲜血从伤口里流出来，染红了衣服。
“死亡时间。”
秦文远一边看着尸首，一边问道。
韩敏忙说道：“仵作说，死亡时间在昨晚子时到丑时之间。”
子时到丑时之间？
半夜11到一点？
秦文远微微点头，他说道：“有没有问过府里的人，子时到丑时之间是在干什么？”
韩敏点头道：“每个人都盘问过了。”
“除了两个夜晚巡逻的护院外，其他人，都在睡觉。”
秦文远继续问道：“有几个没有能证明的？”
韩敏道：“基本上都有其他人可以佐证。”
“嗯？”
秦文远看向韩敏：“都有其他人能佐证？”
“那个韩夫人，他相公睡在书房，她一个人睡，怎么也有人能佐证？”
韩敏说道：“是这样的，韩夫人这几天一直在做噩梦，有些不敢一个人睡，所以就让她女儿陪她睡，故此她的女儿和她是睡在一起的，两人都可以作证。”
“而其他的丫鬟家丁，都是睡在通铺的，也都能彼此证明。”
“巡逻的护院也是两个，他们也可以互相证明。”
“所以，昨晚子时到丑时，的确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秦文远听着韩敏的话，笑道：“这倒是有意思了。”
“有的人没有不在场证明，十分正常，很容易理解……晚上在自己房间睡觉，没人能证明，这在正常不过了。”
“可是，这里的人，却都有不在场证明，这反而不正常了。”
韩敏眨了眨眼睛：“不正常？”
秦文远说道：“你不觉得过于巧合了吗？”
“所有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明，这就仿佛是知道那个时辰要有事情发生，所以先给所有人找一个无辜的证明一样。”
韩敏想了想，旋即点头：“的确有些不对劲，以前发生案子，总会有几个人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
“不过这也不能当成证据吧？”
秦文远笑道：“当然不能当成证据，不在场证明就是证明他们不是凶手的，本官自然不能因为这一点，就说谁是凶手。”
“想要找出凶手，还是需要更多的证据。”
…………
秦文远仔细检查了一下尸首。
这时，他发现死者爬着的方向，是向着书架的。
这是否能证明，死者是想要去书架上，找一本书，或者其他的摆在书架上的东西。
然后这个时候，忽然被人从身后砍了一刀？
秦文远目光向书架看去。
只见书架上整齐的摆放着各种书籍。
《论语》、《大学》、《道德经》、《孙子兵法》……
书籍没什么特别大的问题，都是最常见的，但也最被推崇的书。
这些书籍很容易购买，没有特殊之处。
书架上，除了这些书外，还有一些小物件。
有着一个璞玉雕刻成的小摆件。
有着一个精致的花瓶。
还有一个蟾蜍，嘴里叼着一些铜板。
秦文远来到书架前，仔细检查了一下这些摆件，结果并未发现这些摆件有什么问题。
都是很常见的摆件，可能有些贵重，但不存在机关之类的秘密。
秦文远眯了眯眼睛。
他觉得，这件事，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书架没有问题，死者却面朝书架……
是因为凶手与他是十分熟悉的人，所以他和凶手一边相处，一边觉得无聊，或者正巧想要看什么书，就向书架走去？
而一般会做这种事的，就只能表明死者和凶手的关系，十分的熟悉。
以至于都不用完全认真对待。
毕竟若是单纯的对待客人的话，是不可能还要随便拿本书翻看的，毕竟这代表不礼貌。
但对非常熟悉的人，甚至是家人，就完全没有这个顾虑了。
秦文远目光又向房间内看去。
他着重看了看窗户和房门。
此时的窗户，正被上锁着。
秦文远来到窗前，推了推窗户，因为锁的很严实，所以窗子纹丝不动。
“纯密室啊！”
秦文远看向韩敏，问道：“昨夜的时候，这窗户，就这样锁着吗？”
韩敏忙点头：“是，窗户和门都反锁着。”
“这个房间也没有其他可以出去的地方，所以下官完全不知道，那凶手杀了人之后，是怎么离开的。”
“正因为这个案子，处处都透着诡异，完全让下官找不到任何线索，所以下官没办法，才只能请秦大人来帮忙了。”
秦文远微微颔首。
“门窗紧锁，凶手是怎么出去的？”
“难道……这里有机关暗道？”
秦文远环顾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机关的痕迹。
他又走出了房门，站在外面看这间房间。
房间的前后，都是空的。
左右两侧挨着其他两个房间。
他直接向左右两侧的房间走去。
进入了这两个房间后，目光看了一下房间内的布置。
他想了想，向韩敏说道：“你进书房，来到墙壁旁。”
韩敏不明白秦文远的意思，但还是乖乖来到了墙壁旁。
然后，秦文远敲了敲墙壁。
咚咚！
沉闷的声音响起。
秦文远道：“听到敲墙声了吗？”
韩敏忙说道：“听到了，很清楚。”
“那就是没有隔间了……”
秦文远又去了另一个房间，再度敲响墙壁。
韩敏的回答，仍是十分清晰的敲击声。
秦文远微微点头，他返回了书房。
前后是空地，左右的墙壁也都没什么问题，这便证明书房的四周，是不可能有机关暗道的。
那么地面？
秦文远一边走，一边用脚尖点着地面，走完了整个房间，没有听到脚下有发空的声音。
他又检查了下书架，以及移动的一些可能当成机关开关的花瓶之类的物件。
可结果，仍是没有任何的发现。
“机关可以排除了。”
“没有机关暗道，门窗就是完全紧锁，那凶手是怎么离开的？”
这一刻，连秦文远都感受到了这个案子的棘手。
难道还真的是不可能的完美犯罪？
秦文远眯了眯眼睛。
他目光再度环顾房间一圈，寻找着可能对自己忽略的线索。
他相信，这个世上，不可能有完美犯罪。
而密室杀人，肯定是有某一种，能够让凶手摆脱密室的方法。
那这个方法，会是什么呢？
秦文远陷入了沉思。
此时此刻，在他的大脑里，正在出现成千上万种密室杀人的手法。
密室杀人，是前世侦探侦查中，经常遇到的一种案子。
且也被分门别类的，单独列为一个大类。
由此可见，密室杀人手法有多少了。
而凡是密室杀人，基本上最重要的原因，都是凶手用来掩盖自己行凶可能性的方法。
也就是说。
通常情况下，破解了密室是如何产生的，基本上，也就距离破获案子不远了。
可是，秦文远回忆了自己遇到的，以及从书籍里看到的所有的密室杀人案的相关手法。
却都没有任何一个手法，能与眼前这个案子一致。
因为眼前这个案子，真的是给人一种，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手法。
忽然秦文远想到了一个案子。
那是自己成为大理寺少卿后，破获的第一个案子。
或者说，正因为自己破获了那个案子，才成为了大理寺少卿！
他直接向外走去，找到了死者的夫人。
死者的夫人年龄三十五岁，肌肤白皙，十分貌美。
不过她眼底有着一抹青黑，且面色有些憔悴，看起来，晚上没有休息好一样。
他不时拿着手帕捂着口鼻，不断的咳嗽着，身体看起来也不太好。
这些推断，都是在秦文远看到韩夫人的一瞬间，大脑里自动生成的。
他看向憔悴韩夫人，说道：“韩夫人昨夜没有休息好？”
韩夫人叹息道：“不瞒秦大人，我最近一段时间感染了风寒，咳嗽不止，身体不舒服，所以晚上睡眠一向不好。”
“昨晚又与小女说了半夜的私话，因此睡的也晚了一些，所以今天的状态就更不好了。”
秦文远微微点头，他看向韩夫人身旁搀扶着她的女子。
那是韩夫人的女儿。
名叫韩欣。
韩欣十六岁的年龄，长得肤白貌美，一看就继承了她娘亲的所有优点。
此时韩欣怯生生的看着秦文远，似乎有些畏惧秦文远。
秦文远笑着向韩欣说道：“韩姑娘，本官长得没有那么吓人吧？”
韩欣身体向韩夫人身后躲了躲，道：“娘亲说我要出阁了，不能随便和其他男子接触。”
韩夫人一听，忙说道：“秦大人和别的男子不一样，你不用怕。”
她又看向秦文远，道：“秦大人，真是抱歉，小女胆子很小，又经历了这件事，胆子更小了，还望秦大人见谅。”
秦文远深深地看了韩欣一眼，旋即笑着摇头，道：“能理解，韩夫人放心，本官不会计较的。”
韩夫人向秦文远表示感谢。
秦文远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韩夫人，他问道：“韩夫人，你们今早在叫门时，可曾发现，有没有少了谁？”
韩夫人眨了眨眼睛，道：“我没明白秦大人的意思。”
秦文远解释道：“就是你们在撞门时，该出现的人，却没有出现，然后等你们进入房间后，却发现本来没出现的人，结果又出现了。”
秦文远所说的，是他破获第一个密室杀人时，凶手所用的手法。
当时凶手躲在了门口。
然后随着众人撞门进入，趁着众人震惊于死者时，他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众人身后，从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并且通过这样的方法，完成了完美的密室杀人。
那么眼前这个案子，是否也是这样的？
秦文远没有出现在第一现场，所以只能从韩夫人这里得知了。
韩夫人认真想了想，然后她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注意到这些。”
“不过当时来撞门的，就是管家和几个家丁护院，以及陪着我的两个丫鬟，除了我们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后来撞开了门，我因为老爷出事而内心惊慌，也就没有特别注意是否多了人……”
“但我恍惚间看了其他人一眼，似乎没发现有多余的人。”
秦文远微微点头，并无意外。
毕竟那种情况下，除了偶然扫视其他人，的确不会特别注意是否多了人。
不过，这也不能证明秦文远就无法通过这个方式来查案。
毕竟，当时的人不少。
一个韩夫人说不出全部的人来。
但其他人，总会在记忆里，记住几个人的。
到时候，彼此的答案一对照，自然就能判断出，是否多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两炷香后。
韩敏一边擦着汗，一边来到秦文远身旁。
他向秦文远说道：“秦大人，下官已经对所有人进行询问了，并且根据他们的说法，进行互相比对和对照。”
“而结果，是没有任何多余的人出现！”
“原本多少人撞门，在撞开门后，发现尸首时，就仍是有多少人。”
“人数没有增加。”
秦文远听着韩敏的话，眸光越发幽深。
这么说来，这个密室的手法，就和自己当初破获的突厥之案，不同了。
那就有意思了。
门窗紧闭，且没有发现任何机关的痕迹。
整个书房，是完全密室的。
没有暗道，没有暗门。
凶手，也没有用特殊的藏匿之法，来隐藏在人群之中。
那凶手，究竟是怎么在行凶之后，离开密室的？
秦文远眉头微蹙。
韩敏见秦文远陷入沉思，忙屏住呼吸，不敢打扰。
这一刻，韩敏也意识到这个案子的难度了。
毕竟，在他的意识里，任何案子遇到秦文远，都会被秦文远第一时间给破解。
但这个案子，秦大人却好像也感受到了困难。
这足以说明这个案子，究竟有多麻烦了。
看来自己当机立断选择求助秦大人的做法，是无比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