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遥这话,说的坦白又隐晦。
坦白的是,在懂得内情的人听来,完全可以理解为他是在向所有针对他和唐沁的势力正面宣战,不管是镇上还是什么神秘电话号码的主人,他的态度很坚决,那就是绝对不会再容忍下去。
并且现在有时间考虑反击。
隐晦的是,他并没直接说他知道了什么事,更没特指他要对抗的是某个人或某个群体。
这些话就是像是一张透明的薄网,明明已经兜头罩上来了,却摸不着触不到,让人心头莫名感到恐慌。
这让镇上派来的代表心里慌的一匹,却不知如何作答。
他明白自己没权利代表任何人应战,甚至知道连一句有争议的话都不是他该说的,万一哪句话说的不对,岂不是坐实了对方的猜测?
面对这两个聪明绝顶的人,他既没能完成领导交办的任务,也不知道接下来该作何应对,就只好装傻充愣,装作没听懂离开了。
这人来得悄无声息,走的更是急急忙忙,寻常得就像是一个来小饭馆吃过饭又离开的客人,没有任何人留意到他的踪迹,更没人知道,刚刚这座小院又发生了什么。
院子里和一楼的餐厅里人声此起彼伏,不知不觉间已是午间用餐高峰,李牧遥和唐沁不约而同的来窗边,直到看到那人没做停留径直向政府大院走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两个人临窗对望一眼,看着彼此紧张的样子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们彼此都清楚,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再是李牧遥一个人的事情,过去发生的许多事情都与李牧遥的亲人有所关联,未来的事态发展也直接关系着唐沁和大唐集团乃至陆均壹的前程命运,在背后那一双双看不见的“黑手”推动下,许许多多人的命运早已经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无法分割。
在此之前,为了不叫唐沁和身边关心自己的人忧心,李牧遥可以选择隐忍。
同样,唐沁也可以独自承担下所有来自外界的压力,不叫李牧遥分心。
但是在两个人同时身陷其中的时候,他们都知道,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为今之计,大家必须要紧密的团结在一起,共同应对。
可是……
唐沁曾答应过白晓星,一定要保守住关于李牧遥生母的秘密。
可如果有所隐瞒,又何谈共同商议未来的应对策略?
“咳,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唐沁试探着问道。
“去找我妈。”李牧遥答道。
“你,你妈,你找,找她,呃,找阿姨谈什么?”唐沁大惊失色,他他他,难道说……都知道了吗?
“哈,”突如其来的紧张让李牧遥觉得有些好笑,他笑着打趣道,“怎么那么紧张,我又不是去找她谈我的感情问题。”
“……那就好。”唐沁捏了把汗。
听他的意思,他口中的“我妈”还是那个户口本上具有法律效应的母亲季萍,而不是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想要让别人为她正名的所谓“亲妈”季莹。
“咦?”唐沁刚才一心想着事情暴露不知该如何交代,这会儿刚舒了口气,又觉得哪里不对,快速的理了一遍刚刚的两句对话,才发现不对劲儿。
抬眼看过去,但见他一脸坏笑的模样,脸顿时涨的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牧遥不知哪儿来的兴致,见她越是害羞,就越想逗一逗她:“其实我们已经算是见过家长了,这方面你真的不用担心。”
“……”唐沁一万个大无语,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难道你说的是你四姨吗?她的反对无效,我早跟她说过了。”
“给你厉害的,”李牧遥看着她傲娇的模样笑得更厉害了,“不是她,是我姐哈哈。”
唐沁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并不觉得他这话多好笑:“就知道胡扯。”
“扯什么啊,你出现之前,在我心里就只有两个家人,一个是姥爷,另一个是白晓星。姥爷不在了,我的大事就只有白晓星能定。其他的,是我虽然不愿认可却也无法选择的亲戚。”
李牧遥解释的很认真,唐沁听完了却是满头黑线,倒不是因为他的亲戚论,而是他竟然真把白晓星当家长。“一开始我以为是晓星有着迷之自信才到处声称自己是你的长辈,到今天我才知道,你还真……不过,晓星要是……”
唐沁说了一半,不自觉的笑笑:“没有那种可能,晓星可是比你更早接受我的。”
“那倒是。”李牧遥没法否认这个事实,“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比她成熟,但事实证明,她看事情比我长远,看人更是比我要准。没有她,我又怎么会拥有这么好的你。”
唐沁没顾上这番温情的话,倒是很快下了一个决定:“好吧,那我也听她的吧。”
有些事,还是不要自作主张的好,说实在的,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白晓星的心思缜密,看事透彻。
“牧遥,你刚刚说,找你妈妈做什么?”唐沁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你回来后,不是一直都没有与她联系吗?”
“我想问问她姥爷当年的事,我想你也看出来了,上次的事情对我影响不小,我表面上不提,不代表心里不想。”李牧遥坦诚道,“其实这么多年,我始终觉得大家都有事瞒着我,或许是为了我好,但对我姥爷不公平。所以我一直在私下打听那些事,不为别的,只是想把它弄清楚,让一切在我的手中结束。”
听闻这番开诚布公的话,唐沁的心脏跳的如擂鼓,因为以李牧遥的智商,他要是想查下去,就一定会得知一切的真相。
“可你想没想过,弄清楚那些事情,或许会让你感到痛苦?”唐沁试图劝说,“我是说,当你得知姥爷当年的遭遇,在别人的口中重新体验一遍他临终前的痛苦和绝望……你一定会更加痛苦的。”
“可是他还有那么多的不甘,”李牧遥面色平静,“那些不甘,也是他未竟的心愿啊。”
敏感如他,又何尝不知道身边的人